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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不夜城 作者:海地

而這一次,迦藍和六月也不曾例外。

☆、

17

中秋過後一直是秋高氣爽的豔陽天氣,溫暖和煦,令人身心舒泰。

然後,突然就變天了。

據說是北方南下的寒流與徘徊高空的暖溼氣流相遭遇,兩廂對峙之下,才有了這場連綿秋雨。秋天的雨下一場,氣溫就涼一層,不過相隔幾天的功夫,瑟瑟寒秋突如其來的就降臨了。

這幾天舞團的氣氛有點沉鬱,就像梁霄陰霾遍佈的臉孔一樣。

梁霄幾乎足不出戶的躲在自己昏黯的辦公室中,一天也露不了幾個面,每次出現在教室中也只停留匆匆片刻,臉上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動聲色,但斜飛入鬢的秀眉下,那雙嫵媚犀利的鳳目中總隱隱閃現暴戾、不耐的神色,無論誰無意中抬頭與這樣一雙眼瞳視線相接,都會覺得不寒而慄。

所以每次梁霄進入教室時,團員們都噤聲虔心練習各自的舞步、熟記已定的舞區,沒人敢出言詢問那依舊不見蹤跡的“不夜城”結局,教室裡沒有音樂,只有舞者起落時發出的聲響和微微起伏的呼吸聲,愈發顯出近似陰惻的寂靜。

梁霄心裡也越發不愉,跳舞的機器!全是白痴機器!她暗暗咒罵,轉臉看向六月,六月神情安詳的翩然起舞;再看看迦藍,一臉漠然,好像根本置身時間的荒原一樣。

梁霄嘆息著扭頭離開,不夜城啊不夜城,我該給你一個怎樣的結局?毀滅?迷失?絕望?醒悟?掙扎?安寧?還是幸福?

她煩惱的想著,幾乎要狂躁的仰天長嘯,才能吐出胸口鬱結已久的戾氣。

直到這天的晚間,一個陌生人的出現忽然打破了梁霄近期一直沉悶壓抑而又一成不變的生活狀態,她那種對於惡意有天生辨別力的直覺告訴自己,有什麼有趣的事情要發生了。

實際上,就在這個夜晚,奇特有趣的事情還不止一件。

可能是壞天氣的緣故,這兩天團員們練舞的情緒也明顯低落了不少,主要體現在傍晚的時候大家似有默契般集體散去,幾乎沒有人想到要留下來加課,而梁霄對此也不置一辭。這一天也不例外。

從早上開始就在下雨,雨勢不大,淅淅瀝瀝總也沒個頭的樣子,天空密佈鉛灰色的濃雲,整個大環境的色調是灰的。大家一如既往的練舞,一切都按部就班,沒有意外更沒有驚喜,弄的人的心緒都仿若這灰色的天氣一般毫無生氣。

這樣冷清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傍晚練習結束,團員們三三兩兩的衝過澡換了衣裳離去,六月從衝淋房出來的時候看見迦藍已經收拾完畢在等自己。

迦藍溼漉漉的長髮沒有編起來,就這麼散開披在肩頭,在慘淡的光線下顯得漆黑糾結,好像一把打溼了的黑色綢緞貼上在身上,華麗而落拓。迦藍的臉龐因此看起來也格外淨白皎潔,秀麗的眼睫好像深不見底的淵潭,偶爾閃過一絲安謐的微光。

六月幾乎是迷戀的注視著迦藍。她今晚看上去是那麼美,六月不由自主的想,好像開至荼蘼的花朵一樣,有種格外滄桑倦怠而又驚心動魄的悽絕憂傷的美。

恰逢下班高峰時段,又是雨天,公車上擠滿了人,計程車也難叫,搭地鐵還要轉線路,迦藍和六月商量了一下決定乾脆步行回家。

途中經過常去的餐廳,兩人索性進去胡亂喝了碗粥權當晚餐。出來的時候還在下雨,六月吸吸鼻子罵了一句,然後和迦藍相視而笑,“鬼天氣,和梁霄的鬼臉一樣,跟咱們摒上了。”

不等迦藍說話,六月揹包裡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來電顯示的號碼是小紅樓辦公室的電話,是梁霄有什麼事麼?六月邊想邊接通了電話。

線路的那頭是小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古怪的樣子,要六月馬上回舞團,說是有人找。

誰啊?六月不耐煩的問,同時也覺得奇怪,除了五哥,應該沒有什麼熟人知道自己的行蹤,以前的舊同學舊相識早就斷了聯絡,而五哥要找自己只需要打個電話,也不會貿然跑去教室,更不會讓別人來通知自己……

正胡亂猜測間,小童的聲音又響起,似乎有些猶豫,又好像身旁有人另外授意,“嗯,六月,他說他是你父親,嗯,繼父……”

六月舉著電話的手嗒然落下,一旁的迦藍分明看到,六月的臉色於一瞬間灰敗下來,好像一支潔白的百合突然傷了水變做一搭一搭蔫蔫的汙穢皺紙一般。

“迦藍,你先回去,我有事去舞團,可能晚些回來。”六月說完,扭頭衝出兩人合撐的傘,很快消失在濛濛雨霧中。

迦藍怔怔的站了一會兒,才回身一個人獨自回家。一路上想著,會是什麼事呢?六月的神情看起來那麼怪異,就像被當頭棒喝了一下。

快到家的時候,遠遠的,迦藍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形孤獨的徘徊在門口的雨地裡,她心裡一緊,然後又一鬆,好像有什麼東西悄然崩斷了一般,一種空虛疲憊的感覺席捲而來。

她看見,柏林站在那裡,滿臉溫柔痛楚的表情,靜靜的注視著自己。

六月跟著小童上了二樓,在一間空了很久的辦公室裡見到了久違了的繼父。

辦公室雖然空置了很久,裡面桌椅書櫥倒是一應俱全,事實上這間房間就在梁霄臨時住的套房隔壁,偶爾會充作她的書房使用,所以收拾的倒也乾淨整齊。

房間裡除了那個中年男子,梁霄也在,坐在靠牆的一張寫字檯後面,正翻閱著一疊資料,邊客氣的回答六月繼父偶爾的寒暄和搭訕。

六月一進門就看見了繼父,模樣沒怎麼變,只是添多了幾分憔悴,算算自己離去時給他留下的錢物,不過一年餘的時間應該夠他用度,不會吃什麼苦。但在六月的眼裡,繼父略帶羞澀的樣子透著格外的猥瑣和不堪,每次看見或想起他,她都有種想吐的感覺。

對於繼父的到來,六月是有心理準備的,但沒想到這麼快,也許時最近報章上對“不夜城”的集中報到,劇中演員的介紹也日益豐富的摻雜其中,這才讓他找到自己吧。

為什麼要這麼苦苦相逼呢!六月憤怒的盯著面前的中年男人,他幾乎毀了自己的一生,每次境況才略好些,他就會像驅之不散的冤魂一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眼角的余光中,六月看到梁霄毫不掩飾的好奇眼光,嘴邊掛了一個揣測的、等待好戲上演似的微笑,這使她愈發覺得怒火中燒。

梁霄探究的盯住六月逐漸陰沉下來的臉容,適才見到那個自稱鄭粵生的中年男人時,她就有種奇特的感覺。

這個男人指著手上一份揉的皺巴巴雜誌上一整幅“不夜城”報導中的一張照片說,“我找石晚,呃,我是她繼父。”臉上堆起卑微的、討好的笑容。

繼父。繼女。多麼微妙的關係。梁霄的心裡浮起一個模糊的骯髒的念頭,這個念頭在看著六月進門後盯住鄭粵生的厭棄表情中顯得愈發確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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