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之城東部入口處,黃沙漫漫。本該是死一般沉寂的區域,一支上百人的隊伍卻守在此地,對著遠方,望眼欲穿。
站在隊伍最前排的,是永恆之城的守城老頭元奭,他多數時間緊張地望著遠方,偶爾也會抬頭看看天色。
永恆之城永遠籠罩在一片暗綠色的穹頂之下,這裡不分白晝和黑夜,不分春夏和秋冬,不會有電閃雷鳴,不會有暴雨傾盆,更不會有火山地動……
元奭突然想起了旱魃對他們說過的話“那些自然界的變化,是蜃龍體外那個不穩定世界的專屬,是老天爺對極惡世界人類所施加的報應,而在永恆之城,你們永遠不會遭遇這些恐怖的厄運,你們將在一個無比祥和的世界,在我旱魃的庇護下,過完幸福的一生。”
甚至,在永恆之城,進食也並非必要之事,所謂耕作養殖,也不過是極惡世界人類無奈的生存方式罷了。
他很想相信旱魃的話,可事實是,他如今孤獨一人,身邊沒有了那個伶俐可愛的孫女凝蝶,他的兒子蒼瑞,更是早已被旱魃以服務暗影堡的名義帶走,不知所蹤。
當時,旱魃告訴他,他的蒼瑞將獲得永恆之城無上的榮譽,那便是被安排到暗影堡中直接為屍王效力。蒼瑞走時十分興奮,用一張燦爛的笑臉作為告別,但那也是元奭所看到的兒子的最後一個表情,從此,父子間再無音訊。
早些年,元奭不是沒有想過,兒子資質平平,斷無可能被旱魃大王看上,或許,正是因為自己擔任著永恆之城看門人這麼一個敏感的職務,所以家人才被旱魃帶走作為人質。但很快,他說服自己,不能用如此“卑劣”的念頭來猜度他們尊敬的旱魃大王,他強迫自己相信兒子正在暗影堡中得到旱魃的重用,以此來撫慰自己的心靈——直到那個白骨士兵的出現。
此時,他頭上的天空出現了一絲異樣——原本穩定的穹頂開始閃爍,隨後,一縷一縷的白色弧光劃過天際。他知道,一月一次的滿月夜又快來臨,當蜃龍體外的世界圓月高掛時,蜃龍將再也無法將整座城關在體內。
“喂,快看,有白骨士兵來了!”
“那個一定就是反骨吧!”
“是他,一定是他,他好像斷了一隻胳膊啊!”
隨著人群的躁動,一個失去了左胳膊的白骨士兵跌跌撞撞地從北方跑來,到了人群跟前,他的右腿骨也彷彿完成了使命一般,脫離他的身體而去。
少了一條腿的反骨再也無法站立,倒在沙漠中,苦笑著呻吟道“好痛,他奶奶的,為何咱們明明只剩一個骨架,卻依然能感覺到疼痛?嘿嘿……”
元奭愁容滿面地蹲下,疾聲問道“反骨,這是怎麼回事?”
反骨氣喘吁吁道“呵呵,最近旱魃查得緊……我好不容易找了個空當離開駐地,想去永動之屋探個究竟,不想被另一個士兵現,追了上來……那士兵似乎是敦煌的鄭知縣所變,立功心切,但實力不濟……我將他的腦袋給擰了下來,但自己也搞成了這般模樣。”
元奭微微點頭,又問“那麼,你查到什麼資訊了嗎?”
“是的,我想,永恆之城的秘密,還有你們這些老百姓的來歷,就快要揭開了……”反骨頓了頓,沉聲講道,“你們都說,這入口處沙漠的地底下,埋藏了一幅巨畫,一幅天女散花圖,是吧?我告訴你們,這個世界,是假的,永恆之城是不存在的!一切,都是永動之屋裡那個傻乎乎的小屍王制造出來的!”
“你說什麼?”
反骨的解釋太過唐突,眾人一時根本無法接受,面面相覷起來。
反骨接著講道“旱魃手下一共有八大屍王,其中只有七個長期出現,還有一個北部區域的屍王,從來沒有現身過。旱魃只是說,他的名字叫畫屍,長期待在永動之屋中作畫,沒有拋頭露臉的必要,可是,對於他為何要作畫,旱魃又為何要將他留在永恆之城,卻是對我們守口如瓶,知道真相的,也不過那幾個屍王而已……”
正說著,天空中又劃過更多的白色弧光,不穩定的程度愈明顯,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
“呵呵,人間滿月夜又要到了,好想念我的親人啊……”反骨感慨一番,反問道,“你們為何今日這麼多人聚在此地?”
元奭身邊,一個身材健碩的男子走了出來,正聲應道“正是因為旱魃下了必殺令,不將你捉拿誓不罷休,因此,我們決定將你送出永恆之城,若是看門屍追來,合我們所有人的力量,應該可以抵擋一陣子。”
“明煦,你們……”反骨用他那雙黑黑的眼洞看著眾人,落寞道,“可惜,永恆之城的秘密尚未完全解開,百姓也並未完全覺醒,我若是走了,誰來替我做這剩下的事情?”
叫明煦的男子笑道“不,從來就不需要有誰來替你做事,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替我們做事而已。你每個滿月夜,都會趁著城裡的混亂來偷偷見我們,你是這裡所有白骨士兵中唯一的良心,可是,我們不能再讓你冒如此大的風險了……”
正說著,突然,人群又驚呼起來。
“不好,看門屍果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