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夜幕降臨,李景瓏提議:“在這兒等等看。”於是生起篝火, 翻出些乾糧給鴻俊吃, 鴻俊一天都沒胃口,蔫蔫的,喝了點溪水便徑自躺下。
“辛苦了。”李景瓏說, “這案子初步認為確實有妖, 完了再帶你們好好玩一場。”
鴻俊躺在草甸上, 側頭看李景瓏, 問:“我下山來長安的路上,每天都是這麼睡的, 習慣了。不過,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李景瓏若有所思道:“一個保鏢, 突然殺了商隊所有人,就在即將抵達長安前的最後一天, 最後居然還自殺了, 你不覺得這很不合理麼?”
鴻俊“嗯”了聲,說:“但妖怪沒有親自下手殺人, 他到這兒來做什麼呢?”
李景瓏答道:“也許這就是關鍵線索所在。”
鴻俊冥思苦想, 這下他想不通了,李景瓏卻說:“回去與他們商量後, 也許會有更清晰的結論。想點高興的,你喜歡去哪兒玩?”
“我不去平康里啦。”鴻俊隨口道。
“上次攔著你,覺得沒意思了?”李景瓏淡淡道。
鴻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鯉魚妖昨天說的話。跟著李景瓏, 他既懂吃,又懂玩,每天都有好多新鮮事兒,一直這樣,彷彿人生都隨之快活起來了。
李景瓏:“?”
鴻俊突然指著秋季夜空的繁星,說:“長史,你看星星,多好看。”
李景瓏“嗯”了聲,索性也躺了下來,兩人一同看著星辰。
“我不喜歡秦伍。”李景瓏說,“你是不是有點兒吃醋了?”
鴻俊被這麼一問,心臟突然無來由地猛烈地跳了起來,尷尬道:“沒……有!”
“你看我擔心他。”李景瓏一本正經道,“心裡就不是滋味對罷?”
鴻俊馬上轉身,側躺著,不應聲了。
李景瓏又說:“我與他曾是好友,只不忍心看他落到如今地步……”說著又眼望星空,出神地說:“雖與你相識不到一月,可你言談舉止,顯然出自仙家。為人處世,更清澈無比,又豈是凡塵中人可比?”
鴻俊聽到李景瓏這麼誇自己,頓時心花怒放,又轉過身來,看著他,說:“是嗎?你誇得我好高興!”
李景瓏樂道:“就當我是哄你罷。”
鴻俊有點困了,迷迷糊糊道:“有時候我看杜韓青、看小伍,就忍不住在想,我要不是在曜……在我那個家裡長大。也許比起他們來說,我會做得更不如吧。所以我佔的便宜,也只是投胎投得好而已。”
“那倒不至於。”李景瓏說,“每個人都有其本性,有些人哪怕一生潦倒落魄,也不屑去做許多事。那天你說,你喜歡長史……”
鴻俊“嗯”了聲,眼皮沉重,倦意襲來,便沒聽見李景瓏後頭說的什麼,李景瓏倒是十分意外,怎麼說睡就睡?伸手搖了搖鴻俊,叫了他一聲,不問應答,只得作罷。
篝火漸熄,世間陷入一片黑暗。
鴻俊驀然在黑暗裡驚醒了,又是大叫一聲,感覺到身上蓋了衣服,然則還未掙扎,挨著自己的李景瓏卻馬上伸手,按住了他。
李景瓏不知何時挪了過來,與他並肩躺著,兩人身上蓋著他的外袍,挨在一處。
“又做夢了?”李景瓏關切地問道,“怎麼總是做噩夢?”
鴻俊輕輕喘氣,說:“夢見妖怪殺……殺人。”
他夢見了白日間所見那具屍體躲在石頭後不住發抖,一團黑影散發霧氣前來,伸出手,滿地鮮血化作有生命般的蠕蟲飛舞,最後朝著他的手中不斷匯聚。
“別怕。”李景瓏低聲說,“你是不是對怨氣敏感?今天就想問你了。”
鴻俊“嗯”了聲,感覺到李景瓏的雄健身軀裡,胸膛中傳來有力的心跳,心脈處有一股極淡的昏暗光芒,令他十分嚮往,他稍稍靠過去了些,被噩夢驚擾的靈魂漸漸安定下來,便再次入睡。
翌日清晨,醒來時什麼也沒有發生。李景瓏再巡視了一圈,載著鴻俊,策馬揚鞭回長安城。到得驅魔司時,三人各自躺在正廳內和衣而睡,顯然是查宗卷查了一整夜。
“昨夜又有新的案子來了。”阿泰睡眼惺忪地說,“命案、妖怪。還有目擊者。”
李景瓏沉吟片刻,而後道:“先將這份案子放著,聽聽我們的調查結果,鴻俊,這次換你說吧。”
“啊?”鴻俊早已忘得差不多了,說,“昨天我先吃了兩碗滷鵝面……”
“好啊你們!”阿泰怒道,“我們在驅魔司裡累死累活,你們出去吃好吃的?”
李景瓏當真越描越黑,怒道:“說正題!”
鴻俊便憑著記憶詳述經過,說到吐了的時候,眾人連著鯉魚妖便異口同聲道:“活該!”最後提及平河梁,眾人都是眉頭深鎖,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問話。這次換李景瓏答,他極有條理地把前因後果解釋清楚了,又朝鴻俊說:“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鴻俊沒想起來。莫日根卻先說道:“前三樁不一定是妖怪,但最後一樁,一定有蹊蹺。”
“你將秦伍也算進去了。”李景瓏說。
“這四樁案子之間,總覺得有某個共同點嗎?”阿泰喃喃道。
“共同點是大理寺都破不了嗎?”裘永思說。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