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每當他去摸袖兜裡那隻飛龍木雕,腦子裡就會突然浮現宋家小胖子被父親抱在腿上打屁屁,打得涕淚橫流的畫面。
就是那個畫面,讓袖子裡的木雕彷彿火鉗一樣,一次次灼燙江辭風的指尖。
他一次次下定決心,又一次次縮回手,不敢把這邪物罪證交給父親。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江家家訓不允許江辭風包庇任何人,再胖也不行。
不,不是胖的問題。
他是因為……因為什麼才沒有告狀?
向來冷靜的南方小君子,整顆心都亂了。
突然,他敏銳地捕捉到門外傳來腳步聲。
他能從腳步聲的頻率輕重,聽出是那小胖子來了。
他趕忙伸手抵住房門。
門外的小胖子卻沒有推門,甚至沒有敲門。
宋麒並不打算進去,此刻也跟江辭風保持著一樣的姿勢,把小包子臉貼在門上,聽裡面的動靜。
他想聽聽看南方君子有沒有睡醒。
宋麒已經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沒有見江某了,連院子裡的小狗熊精都寂寞得快要哭了。
沒有聲音。
一扇門,兩端各掛著一個孩子。
高瘦些的那個孩子眉心緊蹙一臉嚴肅,矮胖地那個孩子張著小嘴一臉期待。
“江某?”
宋家小胖子突然極輕極輕地喊了一聲。
江辭風身體繃緊,作勢待溜。
“我還在大妖王家哦。”宋麒小聲對著門提醒。
他不知道江辭風就跟自己隔著門站著,其實是在自娛自樂,臭不要臉地對著房門小聲說:“等你來接我哦,大英雄!嘿嘿!”
另一端的江辭風雙眼突然睜大,怔愣許久,轉身,輕輕背靠在門上,低頭看自己腳尖。
門外,宋家小胖子終於吧嗒吧嗒跑走了。
江辭風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搬著椅子走到博古架前,爬上椅子,踮起腳伸手往架子頂端摸索。
他找到了藏在架子頂上的小飛龍木雕,跳下椅子,走到房間角落的一隻盆栽前,徒手挖開泥土,把宋麒送的小飛龍木雕埋進去。
他心跳得很快,面色發白,神色簡直像在殺人藏屍。
泥土還沒埋結實,父親的聲音就傳進來——
“那小傢伙已經走了。”
“好的!”江辭風慌忙轉身擋住盆栽,如臨大敵般看向父親。
江渡雲推門走進來,帶著探尋的目光看向兒子:“你不想跟我說點什麼?”
江辭風臉上的表情像是殺人埋屍被撞個正著:“說什麼?”
“說你為什麼害怕宋家弟弟?”好在江渡雲沒看出兒子非同尋常的驚駭。
江辭風緩緩舒了口氣。
“你究竟怎麼了?”江渡雲笑了,這種老氣橫秋的嘆息,出現在六歲兒子身上,感覺很有意思。
江辭風低頭想了想,回答:“宋賢弟太熱情好客了。”
“這聽起來不像是缺點,只是你還沒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