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肯是個剛畢業沒兩年的大學生,架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
他很內向,剛才握手的時候就紅著臉,這會兒更是避開了目光相接,說話磕磕巴巴的:“安……安同志,哪些不可以採集,你……你跟我說一下。”
“都可以採,看到豎的那些木牌了嗎?記錄了我播種下去的時間,母株我也標記出來了,上面綁了一條布帶的就是。”安六合也是見過這種書呆子的,雷天朗就是,沉迷書本,話都說不利索。
杜肯哦了一聲,笨拙地誇了一句:“安同志你真能幹,我還怕……怕你這裡全都亂……亂來呢,沒想到……”
“那是當然,安同志可是衛校畢業的,文化人。”張臨淵白了杜肯一眼,這小子眼睛往哪看呢?
一直盯著人家的臉,臉上又沒有鹽角草!
杜肯恍然:“衛校好,衛校好。”
他這傻里傻氣的樣子把安六合逗笑了,她瞅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轉身問道:“姐姐,要不我們先回去吃飯吧,等吃完飯,我再帶你去看看另外一些鹽角草,那是第三代了,到時候讓杜肯同志採集了化驗一下成分,正好給我做個參照。”
“行,那就吃飯去吧。”紀娉挽著安六合的胳膊,一路往回走。
方海早有安排,準備了兩隊人馬在招待所那邊等著,要給大人物接風洗塵,沒想到大人物們看也沒看招待所一眼,直接跟著張臨淵往岸邊的食堂那邊走去。
方海只得趕緊去招待所裡,讓那些大廚把食材往回搬。
回去又捱了孔慶詳一頓訓斥,臉都撿不起來了。
這一天,島上開荒的百姓們可算是開了眼界,他們看到一群穿著制服或者中山裝的體面人,居然拿著鋁製飯盒,跟他們一樣在排隊打飯。
他們好奇地招呼一聲首長好,這些大人物也都親切地招招手,回一聲老鄉好。
反倒是方海,在那裡臭著個臉,一副被嫌棄的小可憐樣。
打完飯,這些首長們也跟他們一樣,蹲在了地上,吃得那叫一個樸實無華。
給群眾們看傻眼了。
有那大膽的會湊過來說兩句話,也都得到了禮貌的回答。
人群中,一個穿得格外喜慶的姑娘走了過來。
她盯著大人物旁邊的安六合,喊了聲嫂子。
好些天沒見過了,沒想到這裡遇上了。
安六合起身往她那邊走去:“是你。最近跟路峰怎麼樣,還吵架嗎?”
安六合也有陣子沒見過張銀鳳了,這姑娘虎得很,聽說整天纏著農機隊的人,要學著開拖拉機呢。
張銀鳳噘著嘴,老大不高興:“別提了,看見我就躲。他看不上我算了,我還看不上他呢。對了嫂子,這群人都是誰啊?看著很有來頭的樣子,連我哥都陪著呢!”
“嗯,首都來的。”安六合沒給她介紹那些人的身份,紀娉叮囑過,不讓說。
正聊著,張臨淵便注意到了張銀鳳,他最近點背,可不想看到這時候被張銀鳳攪局。
這丫頭嘴上沒個把門的,他得敲打敲打她兩句。
沒想到,他剛站起來,就看到張銀鳳走到了速記員的面前,小聲問道:“哎,這位姑娘,他們都是官兒吧,你倒是看著不像,你是做什麼的?”
柳蕙蘭是個斯文秀氣的姑娘,個頭也矮,往那一蹲跟箇中學生似的,她禮貌地笑笑:“我是來記錄的,我不是官兒。”
不是官兒就好,張銀鳳笑得跟花兒一樣,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這姑娘,誇道:“長得真俊,還沒說物件吧?你看我哥咋樣,就他,對,張營長。我爸媽就他一個兒子,你要是嫁到我家來,管保是享清福的,怎麼樣,考慮考慮?”
張臨淵一聽,忍不住捂住了額頭。
頭疼,實在是頭疼,都怪他,沒想到考察團會提前三天抵達,早知道這樣,他該早點敲打敲打他這個妹妹的。
他只得趕緊走過來,把張銀鳳往旁邊扯:“你閉嘴,跟我來!”
張銀鳳一臉的無辜,撇撇嘴跟了過去,走遠了才嘀咕起來:“幹嘛啦?人家好心給你說物件呢,你看那個姑娘長得多好看啊,白淨,漂亮,一看就是讀過書的,跟你絕配啊。”
“你管好你自己!也不看看什麼場合,這都是首都來的大人物,是來辦正事的,不是來聽你介紹物件的!”張臨淵氣死了,真是添亂。
張銀鳳推開他,很是不滿:“喂,你別狗咬呂洞賓好不好?再說了,那個嫂子都能跟他們蹲在一起吃飯,說明他們的級別也不是很高嘛。你至於這麼一驚一乍的嗎?”
“你動動你的豬腦子!那個嫂子是一般人嗎?啊?”張臨淵簡直服了,早知道她來添亂,就該把她攆回家去。
張銀鳳有點迷糊,好奇地掃了眼那邊的安六合:“難道不是普通人嗎?她是誰啊,我看她挺好說話的啊,上次路峰欺負我,她還幫我呢。”
張臨淵真是要被她氣暈了,只得鑿了她一個腦崩兒:“那是春梅姑媽家的兒媳婦,雷凱表哥的媳婦安六合,你說她是一般人嗎?別的不說,人家跟邵政委的關係你能比嗎?”
“不是吧?她就是安六合啊?她怎麼不告訴我啊?好過分啊,我都告訴她我是你妹妹了哎。”張銀鳳傻眼了。
最近她可沒少聽人議論,說什麼有個厲害的嫂子叫安六合,搗鼓出來好多稀罕的鹽角草,還能產鹽呢。
她哪裡知道這個安六合就是之前維護過她的好心嫂子啊。
她一直以為這是兩個人呢。
她很生氣,氣鼓鼓地瞪著安六合,飯也不吃了,搡開她哥走了過去:“喂,你過來!”
安六合正在跟紀娉談論怎麼進一步驗證鹽角草的適應性呢,沒想到張銀鳳喊她,便端著飯盒走了過來:“怎麼了?”
“你就是我雷凱哥哥的女人?”張銀鳳氣死了,早知道她是這個身份,她上次還嘚嘚瑟瑟的炫耀什麼啊。
人家男人比她哥哥厲害多了!
安六合嘆了口氣,撥弄著飯盒裡的海帶絲兒:“嗯。”
“那你不告訴我?算了,看在你幫過我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了。不過你得補償我!”張銀鳳還惦記著那個速記員呢,“既然你能跟他們說上話,你就幫我哥介紹個物件吧,就那個記錄員,我看她長得挺小家碧玉的,配我哥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