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中擎卻蹲在地上,摁住了她的手。
視線對上,他有很多話想問她,但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只當自己不知道那裡藏了張自己的劣質作品。
他鬆開手:“我來收拾,你快去吃飯。對了,你四哥過幾天過來,你看看給他安排在哪裡住合適。”
“我四哥?”安六合意外得很,也開心得很。
四哥來了好啊,不光是孩子們多了小夥伴,爸媽也會很開心的。
四哥都兩年沒回來過年了。
她開心地出去了,到隔壁跟自家媽媽商量起接風洗塵的大事。
留下週中擎一個人在屋裡,給她收拾那亂糟糟的書籍和工作簿。
剛把一摞記錄本堆好,便看到地上躺著一本不一樣的工作簿。
封面寫著四個字:六合夜話。
翻開看了一眼,扉頁寫了一段話,讓他默默地把工作簿又合上了。
那段話是:謹以此簿記錄我也許正在出現的第二春,但我知道,我和他是沒可能的,所以,僅僅只是記錄。有朝一日,我垂垂老去,我會想起那年那月那時那地,曾經有個人在我生命裡努力地閃耀過。可那終究只是劃過夜空的流星,我沒有能力抓住,也不敢去抓住。就讓我在它逝去之前,為它拖曳出來的美麗弧光而貪婪地驚豔片刻吧。
週中擎摸索著這本工作簿,反反覆覆,開啟又合上。
最終還是沒有翻開扉頁以外的其他內容。
他猜到了,這大概跟他有關。
所以……
所以她才會撒謊把畫扔了,結果卻偷偷藏了起來?
所以她才會在今天漫長的沉默裡,裝作自己睡了?
那麼這昏迷的七天呢?
從她嘴裡喊出他名字的每一個瞬間,如果被她知道了,是不是也會後悔,也會恨不得沒有被人聽見,沒被人發現?
是他不配?
不,她已經給出了答案,是她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抓住,所以不想去抓。
這怎麼可以呢?
為什麼還沒有開始就妄下論斷?
也許是他錯了,他不該把一切藏在心裡,他應該大膽告訴她,沒什麼不敢抓住的,她可以放心大膽地抓。
要是她累了不想抓了,他也不會離開,隨時在這裡等著,等她回頭。
他把工作簿擺回桌面,放到那一堆繁雜的名錄之中。
隨後靜靜地去了隔壁,站在門口,就那麼靠在門框上,低頭處理他的檔案。
他的意圖很明顯,他在等她。
但是為了把時間省下來跟她說事情,所以他也不會幹等著,而是自顧自忙碌著。
安六合正跟媽媽和妹妹談笑風生,笑著笑著便笑不出來了。
先是英招扯了扯她的袖子:“乾媽,我爸找你有事呢。”
再是小杰一臉熱情地把自己的小板凳搬給了週中擎:“周叔叔,你坐。”
再後來,安平也喊她:“姑,周叔叔等你好久了,要不你先去把事情處理了再來吧。”
到最後,親媽,七妹,二嫂,都在那攆她走。
她厚著臉皮又磨蹭了半天,終究還是扛不住老媽的白眼,攥緊了衣服的一角,平靜地站了起來。
經過週中擎身邊的時候,她也沒有說話,只是回屋拿上雨傘,到大廳那裡等著。
週中擎把檔案送回自己屋裡,沒有撐傘,就這麼出去了。
來到安六合身後,他從她手裡接過雨傘,跟著她往外走。
兩人一路無話,一直走到了山腳下才停下。
荒草早就被剷除,鹽角草擴張的速度驚人,漫山遍野都是。
就連曾經那個山洞,也被遮擋得七七八八。
安六合撥開鹽角草,往山洞走去。
週中擎合上雨傘,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安六合並沒有甩開,而是由著他緊緊地握著,一前一後,往溫泉那邊走去。
走到山洞中段的時候,安六合忽然停了下來。
她驀地轉身,跟週中擎撞了個滿懷,兩人齊齊摔倒在地,抱在一起滾了幾下,被側邊的洞壁碰著才停了下來。
鮮血從刮破的傷口冒出來,有她的,也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