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梧】7、通緝

小說:刀劍嘯雲歌 作者:持節雲中

荒涼人寂寂,坐聽湧浪聲。戌時過半,城東的碼頭已是一片寂靜,只有停靠的小漁船還亮著些,那是以船為家的打漁人家,在翻湧的江濤中起伏,搖搖晃晃,海潮如歌,催人入眠。玄濤藏身在堆積如山的貨物之間,跌坐調息,靜待柳七歸來。

不多時,正到那戌時四刻,高天之上隱隱約約有鷹鳴層雲之後,一道黑影從西邊掠來。玄濤手中掐訣,藏身的凹陷處有一道似有似無的暗淡光華一閃而逝。此時雖是夜晚,但那江上波光粼粼,水色搖曳,伴襯著這碼頭也是透亮一片,他那道光反而暗淡,極不顯眼,乃是玄濤用癸水咒攝的水光,在那半空中閃爍。

那黑影得了光,徑直投身而來。玄濤見他識得暗號,定是柳七無疑,起身來迎。但是黑光一閃,一道寒意直撲面門,寒光中還隱藏著肆掠的殺伐之氣,以他的功力也不覺一滯,當下心中一沉,心道莫非什麼人抓了柳七去,哄了暗號,在此處賺他?趕忙掐訣使咒,便要反擊。這一下將起未起,驚駭還在腦中之時,右肩已被人輕拍一下,眼前黑影倏然一散,卻是空空如也。他正道中計,心中涼之時,腦後卻傳來柳七嘿然的笑聲,“六哥你往哪裡走!”

玄濤這才放鬆下來,想到他武功精進如此,卻偏偏依舊調皮,又想著他興致起來,不復地淵之中的沉鬱,又怒又喜,罵道,“什麼時候!還賣弄武功,與我調笑!”

夜色中,柳七笑嘻嘻地從他身後轉出來,笑道,“要不是有些精進,怕是不能回來見六哥了!”

玄濤聽他說得隨意,話中卻嚴肅非常。自地淵出來,他心知柳七武功雖還算不上冠絕同輩,但血咒之力在身,就算十大宗師排在第一的瀟湘夜雨,輕易也拿不下他,此時去弄個訊息,竟就出了兇險,心中一驚,連忙問道,“怎麼回事?莫非那海神祠中還有什麼高人不成?”

柳七知他誤會了,擺擺手,將自分別後,這一路的事都細說他聽。聽到兇險處,玄濤一雙劍眉聳成一座高峰,輕聲道,“這麼說來,此人武功之高,怕是位登樓境的尊者,至於形貌年輕,倒是不好判斷!”

柳七點頭嘆道,“此人看起來比大師兄都還稍顯年輕,只是這一身功夫厲害得緊,我要不是見機得快,怕是被他拿下了。”

玄濤沉吟道,“看來此人應該就是趙東海沒有赴宴的原因了,我本擬以迅雷之勢拿下青波,拷問陰謀。幸虧你探了一下,不然就自投羅網了。不過這裡面的事還說不好,虎嘯堂與流波山有所勾結是坐實了,就是這位尊者,不知是什麼態度?”

柳七不屑道,“我見那趙東海見著那人,好似一條哈巴狗一般,阿諛奉承,諂媚至極,怕是虎嘯堂的幕後之人,既然虎嘯堂與流波山有勾結,他不可能不知道,就怕他才是主謀!”

玄濤皺眉道,“若真是如此的話,單憑我們兩個還真有些力不從心,還需借些勢力,不過此時尚未定論,咱們單憑麵皮也搬不來什麼救兵,此時機要恐怕還是在查清楚流波賊人的真正目的!”

柳七點頭道,“的確如此,就是不知從哪裡入手?”玄濤思忖片刻道,“既然你已在虎嘯堂那邊露了行藏,那邊就由我負責,你藏到青波那夥人中,想辦法查個究竟,我也把虎嘯堂的底摸摸乾淨。”

柳七點點頭,兩人又商量了些細節,才在東城覓了個客棧,囫圇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兩人約了些暗號,才一前一後分作兩處行進。

玄濤緩步街道之上,邊走邊思考對策,忽聞得前面人聲嘈雜,熙熙攘攘擠做一處,不禁打眼望去。只見幾個淄衣的差人拿了緝捕的榜文,正在那裡張掛。榜文上畫著一個粗眉大眼的青年,下寫著“昨夜有賊人夜闖私宅,驚擾民眾,毀傷房屋,衝撞世子殿下,窮兇極惡,罪不可赦,全郡通緝!凡有其行蹤報準而核實者,賞錢五貫!緝拿歸案者,賞錢三百銀!”那人群中,不斷有嘖嘖之聲。

“這人哪裡來的蟊賊?敢跑到虎嘯堂送死?”

“什麼蟊賊!你看這可沒抓住,虎嘯堂都抓不住呢,說不得是哪方的高手!”

“是啊是啊,你看著賞金,報個線索就是五貫,抓到就是三百錢啊!三百錢啊!我半輩子也賺不了三百錢啊!”

“這一看就是哪裡的巨擘,連世子殿下都敢衝撞,真是膽大包天啊!”

……

人群擠在那裡議論紛紛,外圍玄濤瞟一眼卻暗自好笑,柳七也是多了個心眼,變換了形貌,若是按照那個榜文尋找,怕是一輩子也查不到柳七身上。再看到那衝撞世子之說,結合柳七的說法,心中便有了幾分計較,只是心中疑惑更甚。按說以那人的身份地位,武功財富,都萬萬沒可能會和流波海寇同流合汙。這當中的事,怕是一時半會兒還真鬧不清楚。

他將心思收作一邊,徑直往南城虎嘯堂而去。有了柳七的情報支援,不一會兒,他便潛在虎嘯堂前後院之間,他生性靈巧,觀察了半日,選了個領班的小廝,一掌打暈,束縛在房中。他捻起咒決,搖身一晃,身量便有八分相似,再往臉上一抹,卻與那小廝一模一樣。他嘿然一笑,裝模作樣,徑往後院走去。

卻說柳七這邊按圖索驥,沒廢什麼功夫便找到玄濤印記所在。他可沒有玄濤分光化影,易容擬態的功夫,不敢張揚,在那院後潛到天色將晚,將那院中的海賊肥瘦美醜都挑揀一遍,選了個悶葫蘆,乘著便溺的機會一刀砍成兩段。他倒是心狠,將那屍體剁碎了,用衣物包起,浸在糞坑當中,可憐這沒名的盜賊,逞兇半世,殺人如麻,到頭來卻是這般下場。

他收拾停當,換了盜賊的衣服,搖身一晃,只聽他周身骨節脆響,頃刻便同浸在糞坑中的盜賊一樣的身量,只是容貌難改。他抓了些木灰泥漿,在臉上亂塗亂抹,又撿些膏藥將那張臉幾乎貼滿,這下子誰也認不出人來。他本是煉血的大家,一身骨肉都任意指揮變化,隨意將聲音壓低,雖有些詫異,那人卻是個悶葫蘆,也沒誰能夠分別這等詫異。

他又買個機警,先一步到房中躺下,蜷在一團直哼哼。天色將晚,那同房的賊寇歸來,見他縮在那裡哼哼,都叫道,“呆頭,今兒是咋啦?”

他沉重音兒,裝作苦痛道,“這不染了風寒,引得身上的槍瘡犯了!”原來那海賊刀口舔血,哪個不是滿身傷,當下也沒人懷疑。有那好心地撲過來看看,只見他滿臉烏黑,狗皮膏藥貼了一臉,只露出兩個眼睛。這一撲嚇人一跳,忙不迭又推開,嘴裡罵道,“你這害瘟的呆頭,腚上都貼滿了,只留個眼子!”

他裝著虛弱道,“哎喲喲,犯了孽咯,竄到臉上,比你那狗腚還醜,不敢見人咯!”

那海賊笑道,“你這遭瘟的還敢嫌棄爺爺,累爺爺念你一場!”說著,輕踢他一腳,罵道,“縮到狗窩裡歇半日,明晚爺爺帶你去水磨巷口子那家磨磨槍,準保你藥到病除!”說著,嘿嘿淫笑,“那家新到個脂兒,才破瓜半月,水靈得很!”

屋中海賊齊笑道,“人呆頭好得是那好功夫的鴇姐兒,你不給拾掇拾掇?”

“哈哈哈!”那海賊笑道,“那家的鴇姐兒我也熟,趕明兒讓你小子試試滋味兒!”

這些個海賊說些喝酒逛窯的下作事,柳七全不知曉其中關節,哪裡敢介面,只得在那裡裝模作樣的哼哼。眾人說得天晚,漸漸便起了鼾聲,柳七心想這便算是糊弄過去了,閉目暝神也休息一晚。

第二日,那些個海賊昨夜裡說得淫心大動,苦熬了半日,到日頭偏西,才尋了個機會跑出去廝混,直到後半夜才悄悄歸來,一個個兩頰酡紅,酩酊大醉,眼含春意,不知磨了多少槍頭,費了多少子孫,一個個血虧精空,踉蹌到房中倒頭就睡。柳七正好假意生病,推脫不去廝混,乘著機會將這幾進院落都細細勘察,將這裡麵人數排布,大小頭領都弄個明白。

夜過子時,他正在那瞑目屈身,忽聽得門響,緊接著一個低沉粗獷的聲音響起,“呆頭,呆頭!”

柳七佯作迷糊,揉著眼道,“李哥!什麼事?”這夥子海賊,乃是青波山王手下的精粹,有三個頭領,乃是林達、梁興、王虎,都逆反先天,打通些竅穴,功行第一境。這些個頭領手下,又有些小頭目,卻是後天的好手,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鏜棍槊棒,鞭鐧錘抓,總得精擅一二。再下來,便是柳七扮作的人物,氣足血暢,也有些勇力伴身,功夫隨行,平日裡三五個人近不了身。再往下,就是些嘍囉,只能夠搖旗吶喊,順勢衝鋒,充當門面,不堪大用,若是被敵對的勇力一衝,全是累贅,故而此次不曾帶來。

饒是如此,這府中也聚了百餘人,興風作浪起來,也是不容小覷,便是一郡之力,匆忙間也拿他不下。當然,這會稽郡琅琊城卻不再此列,城中藏龍臥虎,城北國清寺,江陰凜風營,更別說青丘城近在咫尺。莫說小小的青波山王,便是流波海主親至,也得小心翼翼,低調做人。

喊他那人叫李忠,乃是林達手下的小頭目,正轄著他們這幾隊人馬。這些個亡命徒又哪裡經得起管,被這繁華的琅琊城花了眼。起初出去廝混還要偷偷摸摸,後來去的人越來越大,也就明目張膽,這些個頭目也混在其中,自然不好說閒話,只相互幫襯著掩飾。這夜裡也是沒法,得這一幫醉鬼。正遇著林達下令聚些人口,好不容易才從各處拉扯過來十數個人,跑去給林達覆命。

柳七被李忠拉起來,跟著轉到後院的另一處院落中,只見天井下聚著幾隊人馬,青不青,黑不黑,手腳粗大,面目猙獰,都是兇惡之徒。此時聚在此處,稀稀落落,沒精打采,好似霜打的茄子,不住地打著哈欠。只有領頭的一人虎目威視,眼泛精光,炯炯地逼視著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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