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子】11、二探

小說:刀劍嘯雲歌 作者:持節雲中

柳七雖然不是第一次入宮,但之前有顏清臣帶著,只在前幾殿行走尚可。如今獨自一人,過兩道宮門便有些恍惚,那紅牆高聳,庭院深深,過一重宮閣又繞一片迴廊,四處都相似彷彿,實在令人打不準方向。柳七牽著馬走了一會兒,眼見得愈地陌生,心中鼓敲作響,忽見得前方甬道盡頭門邊,早上宣旨的宦官正在那裡等候,當下心中大定,徐徐然邁步過來。

那宦官笑著迎上來,柳七簡直愛死他了,恨不得一把抱住,直撲上來抓著他的手道,“虧得公公迎我,不然非得『迷』路不可,銘感五內,銘感五內!還未請教?”

宦官不敢託大,只掩口笑道,“將軍客氣了,本是咱家分內之事,咱家姓張,將軍呼一聲張侍即可!”著,衝身後的兵丁道,“來,替將軍將馬牽到御馬監中!”兩個兵丁上前來接過韁繩,牽馬穿過宮門而去。這宦官自帶著柳七投五龍殿來。

五龍殿就在興慶殿右後方,乃是整個皇宮的樞機之處。五龍者,青、白、玄、紅、金,五衛龍軍,乃是直屬皇帝的禁軍,鎮守神都保衛帝王,其中青、玄、白、紅四衛分別駐守在四座衛城,唯有金龍衛鎮守神都,駐守在禁宮之中,可以是禁軍中的禁軍。

五衛龍軍的領稱為五龍將軍,但由於五龍衛軍只聽聖旨,不聽將領令,往往只有練兵之責,卻沒有調兵之權,故而只算得一個虛職,往往由皇帝心腹或是皇族子弟擔任。因此,除了皇帝之外,能夠調動五衛龍軍的便只有每一衛的中郎將,而由於金龍衛守衛禁宮,尤以金龍衛的中郎將為尊。

眾所周知,只要坐上這個位置,往往代表著極受皇帝信任,在這個下,受到皇帝的信任,便是飛黃騰達的開始!所以,這個位置虛設過十年,而這十年間,金龍衛的調動安排往往都是由御史大夫林蕭遠兼任的,而如今這個位置迎來了它的主人,縱然他沒什麼名氣,也沒什麼功勞,還如簇年輕,但這宮裡的每個人都能夠感受到他的份量,感受到一種莫名其妙,卻偏偏沉甸甸的感覺。所以他可以大搖大擺地牽馬入宮,連從四品的內常侍張禮也不得不笑臉相迎,替他引路。

張禮帶著柳七先到五龍殿偏殿的居室中,伺候著柳七將朝服穿戴齊備,但見他狻猊錦袍襯虎背,錦花玉帶束狼腰,箭袖窄緊,兩臂挺直堪走馬,皂靴輕便,雙腿暗釦立鐵橋,綸巾收起烏鴉鬢,玉環扯住睚眥刀。那閹人見他整束齊備,威風凜凜,額角崢嶸,朝氣蓬勃,心中暗叫一聲好一個少年將軍,不由得喜愛三分。他拖住柳七又吩咐了些禮節,才帶他到興慶殿中拜見皇帝。

柳七隻是魯莽,卻不是蠢人,當下將這些禮節學個十足,哄得那皇帝高興,又賞了他幾斛明珠才遣他出來與林蕭遠交割。張禮將柳七送回五龍殿便告辭而去。柳七如今得了名頭,正大光明邁步而入,林蕭遠早探知他來,刻意將氣息放出,那一股股刀意如同海『潮』一般在半空中湧動,似緩似急,似有似無。林蕭遠那一身詭秘莫測的戰氣刀意在他刻意之下,當真是如臂指使,由心變化。柳七隻覺周身一會兒松一會兒緊,一會兒熱一會兒寒,賭不自在,放鬆時好似清風送爽,水波不興,危險如同塌地陷,山崩嶽折。從殿門到正殿上幾十步的距離,柳七竟走了一盞茶的功夫。

待到正殿站定,打眼望去。只見林蕭遠裝模作樣捧著一冊書假意閱讀,彷彿絲毫沒有現柳七進來。柳七如何不知道他弄鬼,奈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論輩分,人家是鷹掌門,江湖巨擘,與玉真道人同輩;論武功,人家冠絕下,號稱聖者之下第一人;論品級,人家位列三公,統管蘭臺,加封東宮少保。別柳七這樣的江湖後輩,便真是過江猛龍,縱山烈虎,人家也未必沒有降龍伏虎的手段計謀。

柳七面上堆笑,心下卻咒道,“為老不尊,為長不慈,偏為難爺,活該你打一輩子光棍!”嘴上卻是恭恭敬敬,躬身下襬道,“見過林大人!陛下派遣,特來交割金龍衛諸事!”

林蕭遠一副被柳七驚醒的恍然模樣,放下書冊趕忙招呼道,“哦!原來是柳賢侄來了!快坐,快坐!交割的卷宗和佈防圖我已經準備好了,只等賢侄用印了。”著起身到一側的書架前,伸手一揮,便有數百卷書冊好似被無形的大手拿著一般抽身出來整齊地疊放在一起,緊接著從袖中取出一卷薄薄的冊子遞給柳七道,“這是清單,請賢侄過目!”

柳七又哪裡是真來當這個中郎將的呢?當下便接過清單,不由分便掏出將印往上印,卻被林蕭遠攔住,笑道,“賢侄不清點清點麼?”

柳七一擺手道,“大人笑了,我自信得過大人,無須清點!”著,猛地使力便要印上。偏偏那走馬扛鼎的胳膊,十象不過的力氣卻推不動這的一方將印。柳七額上青筋暴『露』,兩目紅,一股沛然之力從血管中湧出,猶如山呼海嘯般的力道莫這的玉石將印,便是一塊百鍊的精鋼也得推變形了,此刻卻潛聲匿跡,好似蚍蜉撼樹一般。

林蕭遠笑意盈盈,輕聲道,“宗卷繁多,我也不能擔保無措,賢侄還是清點一番,免得今後生了齟齬!”

柳七心還有個屁的今後,爺救了師兄立馬就遁走,再不跟這些老不羞打交道,當下又添了幾分力道,那將印依舊毫無反應,不得不轉頭憨笑道,“既然大人堅持,我便清點清點!”著將將印揣回懷中,此番卻甚為容易。他暗歎一聲,此人武入道境,簡直是隨心所欲,神鬼莫測,莫是自己,便是他師父玉真也稍孫一籌,怕是已經極為『逼』近聖境。

柳七沒辦法,附身搬起一摞卷宗,看向林蕭遠。林蕭遠倒是好脾氣,微微一笑,衝著柳七做了個請的姿勢,將他引到一旁的書案前按照清單進行清點,又喚來宮女給他看茶,微笑著坐在他身邊守著。柳七見他守著緊,暗罵一聲,只得依著清單清點。他一個闖『蕩』江湖的武人,縱然被顏清臣打了些基礎,然而術業有專攻,如何看不懂這些卷宗?每個字都認識,就是湊在一起卻不明白了。他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兒,一雙眼悄然『亂』瞟,只把心神放在林蕭遠身上。

林蕭遠就守在他一丈外品茶,意態悠然,每當他望過去,都是和顏悅『色』地笑道,“賢侄不急,慢慢看!”

柳七心頭恨不得將林蕭遠拿來剮了,面上卻不動聲『色』,起初還翻翻內容,見林蕭遠似乎不甚在意,便越來越快,到後來只對個題目,大部分一掃而過。約莫半個時辰,那捲宗還有大半,林蕭遠似乎也有些乏了,漸漸地眨眼,到後來閉目,不一會兒便呼吸勻暢,雙目低垂,竟是睡了過去。

柳七可不敢看他,依舊做個查閱的樣子,只把心神運起,催動一絲血氣。只見他周身氣息不變,眼中卻醞釀出一抹血光,他測過臉,正不被林蕭遠所見。煉血一道走的是剛強的路子,一身筋骨堅逾精鋼,一身氣血壯若淵海,雙拳運起有龍虎之力,摧城拔寨,所向披靡,與人爭鬥自是厲害無比,卻少些變化。當力不及人之時,便束手無策,沒了抓拿。只是柳七的血咒自生出這變化便有些不同,毫末生精,氣血生靈,血精催動便有諸多妙用,這以血催神的探查之法便是柳七結合自家道法琢磨的,以氣血之靈牽連神念出竅,能探周身百丈,那氣血之力又是生靈之本,十分平常,因此隱秘萬分。

卻柳七放出這道血氣精靈,乃是從耳後升騰起的一抹血煙,飄飄『蕩』『蕩』好似飛蟲一般在林蕭遠周身繞了片刻,見他氣息下沉,神識收斂,當下便安定幾分。柳七暗道,“許是此人近來沒日沒夜地看守師兄,著實有些疲累,正好乘機瞧瞧!”

柳七拿定主意,便催動那一絲淡得幾乎看不見的血煙飄落在地,絲絲霧氣凝聚,不一會兒便凝成一隻蟲子,那蟲子通身血紅,扭著屁股擺兩下,伸出一對翅膀來,搖搖晃晃向著內殿各處飛去。柳七一邊假意清點卷宗,一邊指揮蟲兒探查五龍殿,那蟲兒便如柳七的耳目一般,將殿中的情況一一印在柳七心上。

轉過正殿,一眼便望見後殿的角落裡擺放的碩大籠子,三面黑底藍斑的精鋼不留一絲縫隙,只留一面柵欄密得連拳頭也難探出。籠中一男一女,女的蜷縮在角落裡面目冷峻,男的盤坐在另一側頗有無奈之『色』,正是玄明和那少司命荷衣。

“果然在這裡!”柳七暗叫一聲,拿眼瞥向林蕭遠,見他眉角挑動似有清醒之兆,趕忙將那蟲兒喚回來。那蟲兒細如蚊蚋,輕聲作響,好似一道血線般直撲柳七而來,誰知一雙手卻如塹一般猛然阻路,只聽啪地一聲,那雙手忽地一合出一聲震響,那蟲兒被拍得粉碎。柳七隻覺腦袋一抽,一股恍惚感伴隨著抽搐的疼痛湧上心頭,令他雙眉緊蹙。

大手的主人卻伸個懶腰道,“怎得未及孟春便有蚊蟲?”著衝柳七笑道,“人老了就是容易乏累,讓賢侄見笑了,賢侄清點得如此呀?”

柳七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磨牙道,“多謝大人關心,還有一些,很快就好!”

“那就好!”林蕭遠笑著站起身來,“我去後殿歇歇,賢侄清點完了便可自行安排,今後皇宮的安危可就靠你了!”著拍拍柳七的肩膀,迤迤然向殿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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