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零星雪沫,刮过蔡府前庭,楚亦立在院中,听着林知夏振振有词。
厅堂内暖炉烧得正旺,却驱不散两人之间冰冷的对峙气息。
蔡阳没想到,林知夏敢这般对他说话。
他嘴角勾起一丝讥诮,背着手踱了两步,阴鸷的目光重新锁在林知夏脸上。
“你可知辽人铁蹄若踏破边关,会有万千人葬送在辽人刀下!那时,你口中这些“民”,才真正知道何为寒心!何为绝望!
若无铁证,若无血偿,耶律容便会认定我大宋包庇凶手,认定我蔡阳有意放纵!北地的烽烟,顷刻即燃,这罪责,你担得起吗!”
蔡阳猛地逼近一步,盯着对方清亮眼眸上颤动的眼睫。
“用这寥寥几人的性命,换我咸州乃至北境万千黎庶安危,岂非不值!
待我扫平内忧外患,缔造新天地,这天下万民,自然会俯称颂!”
蔡阳满口大义。
然林知夏却看清了他眼底的偏执和虚伪。
牺牲小我,成就大我——这不过是他多疑残暴的绝佳借口。
林知夏知道再同对方争论,只会惹祸上身,但她不能坐视无辜之人枉死:
“大人不必讲得如此高尚!耶律容会为了那三个辽人向大宋起兵吗!
辽国内乱了吗!
这仗打与不打,由他耶律容一个人说了算吗!
那三名辽人因何被杀,大人心里最清楚。
这根本不是牺牲少数成全多数的问题!是您”
开门声骤然打断了林知夏的话。
随着北风的灌入,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缓。
楚亦来蔡府,向来不走正门,外面的仆役也没有现他。
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大步跨近,看向林知夏时目光中带着探究,还有一丝警告。
显然,他猜到了林知夏的后话,更清楚此言出口,定会激怒蔡阳。
蔡阳的残暴,固然有耶律容的威压,但更多源自他绝不容许咸州城内有这样一群威胁其安全与大计之人的存在。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林知夏和楚亦都看懂了这一点。
楚亦缓缓开口:“看来林公子也是因为衙门口染血一事而来。”
蔡阳眉峰微动:“你也有意见?”
“我只想提醒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城门迟早要开,若此事传出去”
他也要做人的。
楚亦留了半截话,毕竟林知夏并不知道他皇城司的真实身份。
他们这些京都之外的察子,很少穿皇城司那身绯红公服。
说起来,这大概是他觉得最遗憾的地方了。
蔡阳冷静下来,挥手让亲卫将林知夏带下去。
因查案已经封闭了三天城门,城门外滞留了数十支车队。
这不仅影响了民生,更关乎府衙税收。
林知夏离去前,不禁对眼前这个能瞬间令蔡阳改变态度的男人心生好奇。
毕竟蔡阳对知府龚盛亦颐指气使。
她清亮的眼眸扫过对方眉目,对方竟朝她笑了笑。
当厅堂被关上,亲卫看向林知夏的目光较往日更添敬畏。
只是,没等屋里二人谈完,蔡府管事匆匆赶来。
“大人,出事了!有人在全城散红信笺,上面写着慈恩寺育佛堂的真相。
现下已有不少信徒围住慈恩寺,要求将血莲圣母像拆了,看看有没有信笺上说的暗室!”
林知夏心知,这是老丁等人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