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王看著自己母妃那精亮異常的眼眸中透著莫名的興奮，蹙眉道“母妃，父皇剛駕崩，您這表情合適嗎？”
一點哀痛都看不出。
顏貴妃嗔怪的拍了下桓王的胳膊，道“母妃同你說正經的呢！”
“兒臣有何打算，太子哥哥仁德寬和，定能成為一代仁君，兒臣為臣為弟，都該好生輔佐太子哥哥。”
顏貴妃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道“太子那病懨懨的身子，能撐多久，依本宮看，實非長壽之人。”
桓王不適的擰緊了眉心，道“母妃，請您慎言！”
妄議儲君，還是即將登基的儲君，這是活膩了？
顏貴妃卻不管這些，興奮的拉著桓王，道“小六，你天資聰穎，資質不比任何一個親王差，此時正是定勝負的關鍵時刻，只要你點頭，顏氏一族定傾盡全力，為你搏得那把龍椅！”
桓王“騰”的一下起身，眼中隱隱含著怒意，道“母妃！！您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顏貴妃被桓王如此激烈的反應給整懵了，“怎麼了？”
桓王年歲再小，如今也是十七歲的男兒了，端坐親王之位多年，一怒還是很有氣勢的。
他怒視著顏貴妃，低聲道“母妃，太子哥哥是兒臣的兄長，又是即將登基的帝王，母妃是想讓兒臣做那弒君殺兄之人嗎！？再者，外太祖乃三朝元老，能帶領顏氏一族走到今日的輝煌，可不是個庸才，母妃此言可敢同外太祖當面去說說嗎？！”
桓王口中的外太祖，便是當朝太師——顏郅武。
顏太師年輕時寒窗苦讀十餘載，不靠任何人，從一介白身考取功名，自朝堂一路爬到如今的位置，白手起家，帶領顏氏一族走到今天，怎可能是個庸才呢？
官場沉浮一輩子，如顏太師這般的人物，已不能簡單的用“忠奸善惡”來定義他。
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也有灰色的中間地帶，人亦如此。
有人說他唯利是圖，有人說他長袖善舞，有人說他霸朝弄權，有人說他明哲保身，皆沒錯，可桓王小時候是很崇拜顏太師的，時常跑到太師府聽他講故事。
在桓王的心中，顏太師是位極睿智的老人。
如今朝堂局勢，顏氏看似獨大，可樹大招風，盛極必衰，槍打出頭鳥，不是什麼好事，也許唯有顏貴妃這樣的深宮婦人才覺得天老大地老二，顏氏老三了？
桓王也不想同顏貴妃解釋過多，深吸一口氣，只啞聲道“母妃不要想些有的沒的了，即便是太子哥哥體弱……那也輪不到兒臣，還有四哥在，兒臣也無那些心思，做個閒散王爺又有何不好？一生富貴，逍遙自在！”
“愚蠢！”顏貴妃氣得想拍桌子，又怕被人聽到，只壓低了聲音狠狠道“小六，你怎地如此不爭氣！？你可是母妃唯一的兒子！今生唯一的指望！顏氏現在如日中天，正是好時候，若你不拼一把，豈不可惜？”
“母妃！什麼叫爭氣？！母妃生下兒臣為的便是那把龍椅嗎？兒臣以為母妃是真心疼愛兒臣的，殊不知竟是別有目的！”
顏貴妃被桓王懟得肝兒疼，竟一時有些啞口無言。
後宮女子有子嗣才有未來，即便是個女兒也是個依靠。
早年間，顏貴妃久久不孕，她一度以為自己的身子不成，生不了，這才求了皇上，撫養了蕭雲崢。
可她風華正茂，顏氏一族又蒸蒸日上，沒有自己的親骨肉，她如何甘心？
是以使了無數的民間藥方偏方，吃得她都快絕望了，孩子卻悄然而至。
顏貴妃依然記得，當得知自己懷有身孕時，她是何等的欣喜若狂。
十月懷胎，十指之痛，一朝臨產，誕下的竟是個皇子！
所有掩藏的野心與慾望也隨著這個孩子的到來而愈加澎湃，這個孩子承載了她所有的希望！
此刻被桓王質問，顏貴妃一時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轉了話題，道“老四同母妃不是一條心，若太子不成了，一旦他登基，母妃還有好日子過嗎？小六，你也替母妃想想啊！”
桓王嘆了口氣，軟下了聲音道“母妃，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兒臣年歲雖小，可打從記事起，便眼見著您苛待四哥！
“您為了引父皇來露華宮，變著法兒的折騰四哥，不是給他吃了易腹瀉的湯水，便是讓他穿的少了受凍著涼，可父皇來了，您又不讓他見四哥，將四哥關在小黑屋裡，您……您這又是為何啊！”
顏貴妃被桓王說得面子上掛不住，梗著脖子道“你都在說些什麼，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本宮都不記得了！”
桓王嘆了口氣，道“當時四哥年歲小，沒能力反抗，可不代表他不記得了啊！他十三歲便自請入了軍中，母妃就不想想為什麼嗎？這後宮何其陰暗，當時他還只是個孩子，您是他的養母，怎麼忍心呢？！兒臣是您的兒子，可四哥也是兒臣的親哥哥，您如此這般又讓兒臣如何自處？”
“你現在說這些做什麼！”顏貴妃的臉色不甚好看，陰鬱得很。
桓王沉出一口氣，緩緩道“好，那咱們便說些眼前的事！當年，您偏要將顏氏女指給四哥做正妃，他婉拒了一回兩回，不知多少回，您就是不肯罷休。正趕上上官家同太子鬧出了那事，您看四哥娶了晚音姐姐，又要納黎曼為側妃，您又坐不住了，偏要將顏氏女塞進宸王后院，甚至都哭鬧到太和殿上去了，逼得父皇下了旨！
“四哥無奈，也應了您，可您呢！？轉頭塞給他一個二房的庶女，這明擺著打四哥的臉，四哥可有為難過您？！”
桓王握著顏貴妃的手，輕聲道“母妃，兒臣沒出息，不爭氣，可兒臣覺得，母妃當希望兒臣一生平安快樂，永享富貴，不是嗎？若兒臣爭了一時，丟了性命，連帶著顏氏一族覆滅，母妃便如願了嗎？”
顏貴妃渾身一震，驚恐的看著桓王，一時驚得心口突突直跳。
桓王嘆了口氣，道“母妃別擔心，您是四哥的養母，他心胸寬廣，為人大氣，定不會計較小時候的事，只要您踏踏實實的守好自己的本分，四哥不會虧待您的！”
桓王的話裡有話，顏貴妃似是聽懂了。
是啊，她名義上是宸王的養母，若有朝一日，太子當真不成了，宸王若能登基，她也是名正言順的太后！
她手裡有兩個兒子，怎麼地勝算都大些！何必急於一時呢？
況且，宸王的後院中不還有個他們顏家的女兒嗎？
到時候，前朝後宮，豈非都是她顏氏的天下了？
顏貴妃垂下眼眸，看似聽進了桓王的話，實則羽睫下掩住的是滔滔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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