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太和殿內跪了一地的老臣，蕭雲崢的眉心都擰緊了。
近日民間傳言，他也略有耳聞，只是未放在心上。一些不盡不實的傳言而已，無稽之談，他也不信會有人當真。
可今日這麼多老臣好似商量好了一般，聯名上奏，竟扯出了南姬的身世，不由得讓蕭雲崢心生疑竇，總覺得此事的背後有一雙手，在引導著輿論的風向，將此事推向一個誰也無法控制的深淵。
上諫的老臣們越說越來勁，全然不顧蕭雲崢已經沉如鍋底的臉色。
“陛下，此番青州旱災，久不逢雨，也許就是上天給陛下的警示啊！若陛下無德，繼續縱容妖神，不趕盡殺絕，恐天怒人怨，引來天譴，降罪於民啊陛下！”
“陛下，竹音長公主生在了七月十五中元節，是民間的鬼節，這生辰本就不吉利，更是坐實了容歡皇妃妖神附體的傳言，還望陛下聖裁，莫要一時心軟，置百姓於不顧，陷王朝於危難啊！”
“放肆！！！”
蕭雲崢實在沒忍住，一掌拍在了桌案上，沉聲怒喝。
汙衊南姬還不算完，竟還敢牽扯上桑彩，連個孩子都不肯放過，這群老臣還是人嗎？！
不實臆斷會對一個孩子造成怎樣的傷害，蕭雲崢自己就切身經歷過，當年他不就是因為欽天監的一句“剋死生母”而揹負了半生的罵名嗎？
如今這群老臣還敢將這種話指向他的桑彩，簡直是一個個都活膩歪了！
天子一怒，眾人皆驚，也知方才之言有些欠妥了，太急躁了些，怕是戳到帝王的逆鱗了啊！
一直在一旁垂眸靜立的段初年，深吸一口氣，淡淡道“且不論容歡娘娘的身份為何，單說這鬼神之說，從諸位老臣的口中說出，當真是令微臣覺得貽笑大方啊！”
跪伏在地的幾位老臣紛紛抬頭，衝段初年投去了不滿的目光。
段初年淡淡的一笑，道“諸位都曾輔佐過先帝，在朝為官幾十載，皆讀了一輩子聖賢書，還有幾位甚至師從當世大儒，怎麼？‘子不語怪力亂神’的道理都不懂了？那一肚子聖賢書是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段初年也是被氣得夠嗆，才會口不擇言，一時竟沒端得住他“青松先生”的儒雅。
幾位老臣紛紛氣得吹鬍子瞪眼，怒道“段大人，還請慎言！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自古以來，鬼神之說不可盡信，卻也不可不信，再說，眼下確有流民慘死，死狀慘烈，若不是當真妖神作祟，該如何解釋呢？”
“如何解釋？你們腦子裡進水了才會將如此荒謬的流言當真！”
一道冷厲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只見樓昭大踏步的進了太和殿。
衝蕭雲崢拱手行禮後，便冷颼颼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幾位老臣，道“你家的妖怪殺人挖眼還用刀的？”
諸位老臣被樓昭懟了一句，所有反駁的話都憋在了喉嚨口，一時之間竟有些啞口無言，面面相覷。
樓昭白了他們一眼，拱手衝蕭雲崢恭敬道“陛下，之前此案都是由大理寺在查辦，可能是由於大理寺聽聞了近日來城中的流言，才將此案轉交給了鬼影司。”
蕭雲崢冷沉著一張臉，慢慢的看向一旁的大理寺卿——馮平。
馮平是武將出身，原效力於京師，後被提調到了大理寺，一路爬上了大理寺卿的位子。
此人剛正不阿，清正廉潔，倒是一把辦案的好手。
馮平聽到樓昭的話，忙上前一步拱手道“是，陛下，微臣也是聽聞近些時日城中謠言四起，深覺此事不簡單，這才請鬼影司出馬。”
蕭雲崢瞭然的點點頭，又看向樓昭，示意他繼續。
樓昭道“今早，卑職已去城東桃花巷檢視過那具屍體了，全身並無外傷，只一雙眼睛被挖，但從眼眶周遭的傷口可見，兇器是利刃，大抵是匕之類的。”
他轉頭冷冷的覷著跪了一地的老臣，反問道“敢問諸位大人，誰家的妖怪用匕殺人挖眼？那你家的妖怪會不會太沒用了些？”
樓昭這張嘴啊，最是不正經的不客氣，回回都能懟得人肝兒疼！
諸位老臣一個個的臉色都漲成了豬肝色，半晌憋不出一個屁來。
樓昭衝蕭雲崢道“陛下，以卑職辦案多年的經驗來看，此事定是人為，且蓄意將流言的刀劍指向容歡娘娘，妖言惑眾，激民怨，汙衊娘娘！”
蕭雲崢倚靠在龍椅中，一直未一言，靜靜地觀察著所有人。
跪在地上的一眾老臣們見狀，都有些急眼了。
其中一位直起身，拱手行禮，朗聲道“陛下，即便鬼神之說是妖言惑眾，但容歡皇妃的身份存疑，還望陛下徹查，萬不可被妖妃迷惑，禍國殃民啊！”
“陛下，史書工筆記載了多少亡國禍水，一筆筆皆是血淚的教訓，萬望陛下引以為戒，莫要沉迷美色，誤國誤民！”
“陛下，若容歡皇妃當真為南疆皇族後裔，那麼忠勇公瞞而不報，將亡國公主撫養長大，意欲何為？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定然是要光復南疆，自立成王！其心可誅，罪不容恕啊陛下！”
滅族之禍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從天而降。
一時之間，討伐之聲響徹太和殿，南姬和忠勇國公府成為了眾矢之的，引眾臣群起而攻之。
樓昭和段初年紛紛擰緊了眉心，這群老不死的，見鬼神之說行不通了，便轉了刀鋒。
可此事，還得蕭雲崢做主，他們都沒有說話的立場了。
文太傅和黎風堂也是驚訝的對視一眼，此事他們還是頭回聽說，各自心裡也都有所思量。
蕭雲崢一直面無表情的看著大殿中跪求他處死南姬的一個個老臣，雖臉上沉冷，可心裡卻如烈火焚燒，差點兒燒斷他理智的最後一根弦，他只想將這些汙衊南姬的人統統推出去斬了！
蕭雲崢垂下眼眸，淡淡道“黎老將軍怎麼說？”
黎風堂的眉心也打了結，感覺上就好似是教書先生當堂考了一道書本上沒有的難題一般，毫無準備，措手不及，可他心裡也咂摸出點兒味來了。
原以為只是一些鬼神流言的無稽之談，沒成想，諸位大臣們憋著大招在這兒等著呢？這怎麼看都像是一場陰謀吧！且是一場針對夏家的陰謀！
容歡娘娘是南疆皇族後裔？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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