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等会儿……”
潘家材越听越是觉得不对劲,急忙叫停了她。
“你的意思是说,当初那笔高利贷是你大姑替我们还的钱?”
何婉芝不耐烦地冲他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这不对啊!”潘家材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怎么会这样?”
“婉芝,你相信我,当时我真是去筹钱了!”他一把抓住妻子手腕,语气真切又委屈,“你都不知道……为了跟人借到那五万块钱,我把自己签给了矿场,整整在山里挖了两年矿……”
“借到钱的第一时间,我就交给了我妈,让她赶紧给你送去,难道……”
说到这儿,潘家材停顿了一下,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猜想,他试探着开口,“我妈……把那五万块钱给你了,对吧?”
她一定是给了的,不可能不给……
“呵,你妈给没给,你自己心里不是清楚吗?搁这儿跟我装什么傻!”
何婉芝眼里全是不屑和烦躁,轻飘飘两句话,就彻底击碎了潘家材藏在心底的最后一丝幻想。
“怪不得……”潘家材脸色猛地一白,嘴唇颤抖,“那时矿井塌方,我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拖着满身的伤痕回家,却不仅没得到你任何安慰,还被你一通恶毒诅咒无情谩骂……”
说着,妻子那狰狞又可怜的模样,在他眼前骤然闪现,不断放大。
“潘家材!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有种你死外面啊,还回来干嘛,还嫌我被你害得不够,死得不够快是吗?”
那时,本就身心俱疲的他,听到妻子的恶毒的咒骂既伤心又委屈,根本不曾细想,妻子看见自己,为什么会那样的歇斯底里……
说到底大家都只是普通人,没有第三视角,能看到、感受到的永远只有自己的辛苦和委屈。
“这事怪我,是我没跟妈说清楚那钱的用途,如果当时,她知道那钱我们急着用来还高利贷,说什么也不可能扣下……”
虽然牵强,但潘家材还是没忍住,下意识就开口替母亲找了借口。
“潘家材,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承认自己不被父母偏爱着,很难吗?你妈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那钱是怎么来的,又是用来做什么的,但你猜……她为什么还要昧着良心给扣下?”
何婉芝冷冷一笑,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她继续开口诛心。
“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你这个儿子……又哪里会管你死活?”
“你知道吗?就在我几次被人用暴力手段催收的时候,你姐的朋友圈,却晒了对分量十足的金手镯,光是手镯也就罢了,可她话里话外还炫耀着你妈这个外婆对她儿子的重视!”
说到这儿,何婉芝嫌弃又同情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猜猜那金手镯是怎么来的?”
潘家材被她的眼神逼得连连后退,他摇着头结巴开口,“不、不会的……我妈不会这样对我……”
何婉芝摇了摇头,语气不屑。
“瞧瞧你那点出息,这就怕了?当时那群催债的闹上门,说我不还钱就把我丢进发廊,我拿着西瓜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可都比你现在硬气呢?”
“怎么,怎么会这样……”潘家材身子猛地一颤,震惊又心疼地一把抓住她肩膀,“为什么?这些委屈,你为什么从未跟我提起过?”
“你都敢去跟人借高利贷,会想象不到不还钱的后果?”何婉芝冷冷拂开他手,转身背对着他,“还不上钱,被丢进发廊都是轻的,毕竟,因此被剁手跺脚的人比比皆是,不是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当时经历了这些……那天,我把钱给了我妈,以为事情会很快解决,于是安心地留在了山上的矿场,山上没信号,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你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
事情过去八年,可直到今天,潘家材才知道自己当时做出的错误决策,给妻子带来了怎样可怕的灾难。
“我知道错了,真的,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你,好吗?”
他想要弥补,却脑袋空空无从下手,只能试探着开口请求妻子原谅。
“弥补?你打算用什么弥补,用你那两片上下一合,随时随地就能给人画饼的嘴皮子吗?”
潘家材被她这话呛得有些面颊发烫,“那你说说,你想要我怎么做!”
“去把被你妈私吞的五万块要回来!”何婉芝转身看着他眼睛,这话是试探,也是对他离婚前的最后考量。
潘家材脖子一缩,心虚地别开脸,沉默着没敢接话。
“怎么,怕了?还是说……你不敢?”
“不是不敢,而是他们根本没钱,拿什么还……”纠结半天,他灵光一闪,想到个自认为妥帖的办法,“要不这样,我把工资卡从我妈那儿给要回来,交给你保管,你看这样行吗?”
看着他那鹌鹑似的懦弱模样,何婉芝无比后悔。
当初,她能看上潘家材,就是觉得对方老实、孝顺,可没想到,当时看中的优点,如今却成了他们婚姻里的毒点,让她们的婚姻变得恶臭腐烂。
何婉芝心累极了,她不想让自己的一生,耗在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家庭上。
她的人生就应该像鲜花一样,尽情绽放,而不是任由他人吸食精血,从而等不到自己的花期,就提前枯萎,那不该是她的人生,她也不愿意去过那样的人生。
“我想……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你回去吧,准备好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们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是个男人就痛快点,别拖泥带水的,让人瞧不起!”
潘家材不明白,她怎么说着说着,又把话题扯到了离婚上,顿时有些不高兴。
“我说过,我不可能跟你离婚,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也不想再听!”
“那你就去要钱啊!你总是体谅你父母不容易,可他们呢,转头就拿着你的血汗卖身钱,去给你大姐做脸,就这,你还以为自己是他们最爱的儿子?”
何婉芝嘲讽地拍了拍他脸。
“成熟点,别像个可怜虫一样自欺欺人地搞笑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