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右手去够放在枕头底下的佩刀,恢复了一半的左手依旧在滴下鲜血。
“哎呀呀,刚才那般粗暴地对待女孩子的是谁啊?”白女武神衣服上的血沫已尽皆消去,“我其实挺不明白,自打树林那次会面以来,你为什么从来不愿给我好脸色看。”
“这个问题我在三年前应该回答过。”
“那顶多算一半。还有另一半。”少女打开房门。
海的气息再度一拥而入,冲散了屋内的血腥。远方是一望无垠的湛蓝,衬出船上浪人那望不见盼头的孤独。
逃兵将佩刀悬在腰间,跟在安的身后走出了房门。
女武神既然敢领着他出来,那就说明她不怕他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更何况T如今唯有照着少女的要求去做。
两人扶着栏杆,面朝大海。
“嘶……”T手上的伤还没好全,“按道理来讲,不应当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吗?”白少女吃吃地笑起来:“我也有想要不讲道理的时候。”逃兵沉默了一阵子,显然是记起了戴森城的事:“……确实。只是我大概也不用问你了。毕竟除开m以外,没有人会把那么无聊的问题憋在心里,而不愿坦率地向我寻求答案。”
“你怎么就确定我就是m小姐的传声筒呢?因为你觉得那个问题无聊?”
“我不会由于她的问题无聊而拒绝回答,凭这一点便足够了。”
他扭头看了安一眼,很快又转过去:“那个问题我会认为无聊,你会认为无聊,很多人都会如此认为。可当事人不会那么想。她一定对你说过‘T这种人,我再了解不过了’这样的话吧?这些都是一样的道理。”
是m不敢问。安瞬间就明白了。
“至于你提到的三年前那个问题,你应该早就清楚那另一半的答案,如今还故意来问我。”T瞥了瞥自己的左手,“你可真是个人渣。”
“不过我也是。明明无法对喜欢的人承诺一生的爱,却还要不自量力地去挑战一下。明明离事实出轨就差临门一脚,却还要将喜欢的人捆在身边。”
她望着男人那只伤感的左手,回想起自己在某个世界读过的四句诗。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少女的心再一次热了起来。
她垂着头:“我若是说,我有点喜欢你。你会怎么想?”
他讥刺道:“说笑是帝国特有的辞别仪式吗?”
女武神牵过T的左手,用嘴唇轻轻地碰了碰依旧在淌血的创口。逃兵吃痛,想让左手逃回来,得到的则是对方的紧握不放。
“也许是吧。”她说。
对女武神而言,没有“活得久就必须看得透”这一说。
她的确有不少和寻常人不同的地方,但她的“异常”并未抹去她的“正常”。
她会像普通人那样看待时间,会像普通人那样遵守诺言,会像普通人那样怀揣好奇心……同样的,她会像普通人那样看待感情。
她窥探逃兵的过去,得知他是因“异常”而变得“正常”之人。
自我厌恶的逃兵会讨厌同类,这是银少女可以接受的事。
归根结底,他们或许能从对方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可那终究是不一样的。
烂人亦有不同的烂法。
安是劣迹斑斑的残酷女武神,T则是对自己的理想嗤之以鼻的旅行者。
女武神对自己的腐败已然不再上心,她不明白的是一个对未来不抱任何期待的消极人为何还是决定踏上救世之路。
在众多的过去中,她恍惚间瞧见了只剩骨架的“人”在给它自己装义体。
——明明无法对喜欢的人承诺一生的爱,却还要不自量力地去挑战一下。
无名女孩在为梦中的客人循环播放逃兵那绝不逃避的告白。
——明明离事实出轨就差临门一脚,却还要将喜欢的人捆在身边。
棕少女唯有一边听着恋人的心声流泪,一边不断地重复着高潮。
在离开戴森城以后,m做春梦的次数逐年减少。
正当她以为自己能彻底远离梦魇之时,她蓦然间现那个女孩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