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张炀方才平复心绪,这才抬眼望向面前这赤圆脸的小胖墩。此人既愿将如此隐秘之事告知于他,显然并非无的放矢。于是他语气低沉地问道:
“胡道友,将此等辛秘吐露于我,想必并非只为倾诉苦衷。不知你此番言语,又意欲何为?”
小胖墩搓了搓手,神情殷切道:
“实不相瞒,此次天星宫之行,变数频生。先是我遭那三人背叛,险些丧命,而后铁曜铁哥哥不是说了,此次秘境中忽然出现一批来历不明的黑袍修士,暗中搅局。我虽自恃有些手段,但孤身一人,若真不慎遇上那伙人,恐怕凶多吉少。”
“更何况,一旦天星峰入口禁制开启,诸修齐入,探宝夺机,争斗在所难免。以我如今处境,实难于乱局中分得一杯羹。”
说到这里,胡英俊神情微黯,旋即抬眸,满带期许地看向张炀,语气恳切:
“因此,胡某斗胆相求,还望杜道友能于此行中庇护我一程。若日后真有那‘大贤师’的炼体传承现世,还望道友出手相助。”
“当然,胡某并非空口白话之人。只要杜道友愿意护我周全,出得天星宫,不论有何所求,尽可直言,我天阙商会定当全力相助,绝无推辞。”
张炀闻言,目光微闪,似有所动,旋即淡淡一笑,语气也略缓:
“胡道友果然是商会中人,说得倒也精妙。你让我护你一程,又要我在传承现世时助你一臂之力。那你我之间这‘账目’,又该如何分明?”
胡英俊见他并未断然拒绝,顿时面露喜色,急忙解释道:
“若道友愿庇护胡某,等出得天星宫,可任意提出一条件,胡某定倾尽全力达成。至于炼体传承之事,倘若道友真能将那传承夺下,胡某可代商会允诺,再额外应下三件事——无论道友所求为何,商会自当全力以赴,完成所愿。当然,如果因为其他不可阻挡的原因导致夺取失败,胡某也不会让道友白白出手。事后道友可提出两个条件,胡某倾尽全力也会达成。”
胡英俊所言看似恳切,实则也颇为精明。前半句许下的,是以个人之力全力满足张炀的一个条件;而后半句,事关那炼体传承,却是能“代表商会”,允下三件事。这其中轻重与承诺的界限,分得清清楚楚。
张炀眯了眯眼,自然听得出这番话中隐藏的分寸。对方未必能真代表整个天阙商会作主,最多也只是掌握商会部分权力。不过,他并未多言。
此番进入天星宫前,他已得“藤魄之精”,只差“天青琉璃液”与“回阳水”两种灵物,便可尝试炼化成传说中的“星藤之髓”。然而,这两样灵物皆是世所罕见,寻常坊市哪怕你出价再高都难求一滴,唯有那些大势力,大宗门内的宝库,或许尚有可能留存。
这胡英俊既出自天阙商会,又能许以代表商会作保,那他提出的条件,对张炀而言倒也不无用处。更何况,天阙商会势力遍布人族疆域,分会林立,触手广布。若能借其之力行事,将来说不得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念及于此,张炀脸上冷意渐敛,转而露出一抹温和笑意,淡淡开口道:
“既然胡道友肩负如此重责,杜某自然不好坐视不理。既如此,便依胡道友之言行事吧。”
胡英俊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自内心的欣喜,连忙抱拳一揖,语带郑重:
“多谢杜道友仗义相助!胡某日后若有一息尚存,必不负今日之诺。”
张炀微微颔,未多作言语,只道:“你我既结此因果,接下来行事还望多加小心。天星峰虽未开启,但此地早已风起云涌,莫要掉以轻心。”
“自然自然!”胡英俊连声应道,脸上却也浮现出几分凝重之色,目光朝远处那半隐于雾中的天星峰望去。
而后,张炀便提议:“如今你我不妨先前往天星峰入口,静待禁制消散。届时再入其内,如何?”
胡英俊连连点头应是。二人随即收敛气息,隐去身形,悄然潜行,朝天星峰方向而去。
小半日后,二人终于抵达天星峰脚下,距离山门不过百余丈之遥。
当真正靠近此地,二人皆为眼前景象所震撼,不由低声赞叹。只觉此峰巍峨磅礴,气势之雄伟,几近荒诞。立于山脚仰望,其视觉冲击更甚——
但见整座天星峰郁郁葱葱,灵气缭绕,自数十丈高处起,便有建筑若隐若现。碧瓦朱檐,金砖铺地,在山雾缠绕中闪烁熠熠光辉。再往上望,至千丈之处,竟有数十座琼楼玉宇连绵成片,宛如仙宫降世,云霞环绕,瑞光腾腾。
再往其上,却再无可见之物,唯余一片白茫茫。张炀心念一动,运转月瞳,只见其双眸银光闪耀,欲看得更深、更远。奈何无论如何凝视,那山巅之上依旧白雾弥漫,仿佛天地断绝,显然有上古禁制封锁其上,非凡人之目可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