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容不動聲色地收回扶在她腰間的手,他願意是要推開她,不想被鶴飛看見誤會,“起來。”他淡淡地說道,臉上雖無慍色,但再要他對她和顏悅色卻也做不到。
因為生氣又尷尬,他俊臉隱隱泛紅,似乎眸中還藏著一絲恥辱,他鼻上臉頰還印著紅袖唇上的口脂,整個人好似被人欺負了一番,哪裡還似以往那般風輕雲淡,像是永遠都不會生氣的溫柔模樣。
紅袖俯身,唇貼向他的耳畔,像是與情人調情一般,輕聲細語:“你打算頂著這一張像是被人輕薄過的委屈勾人的樣子出去麼?那麼咱們楚相公努力維持的君子如玉形象可就蕩然無存了。”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指尖輕撫了下他的臉頰。
委屈勾人?楚雲容從不曾被人這般調戲過,修眉不禁皺了下,本想推開她,卻在看到她指尖上那抹紅時,回憶起方才她唇蹭到了他的臉時遺留下來的香軟觸感,心臟沒由來地顫了下。
就在楚雲容出神的片刻,紅袖拿出帕子替幫擦拭他臉上的口脂印子。
楚雲容回過神來,指尖微動又止住,到底忍住了推開她的衝動,僵著身子任由紅袖動作。
紅袖沒想到他會乖乖給自己擦拭臉,心中有些意外,看來這人還真是擔心出去被人誤會。
紅袖心中暗笑,下手卻溫柔了許多,看著近在咫尺的俊容,也不由得回想起方才唇不小心碰到他臉頰那股柔軟的觸覺,心念一動,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好看的唇上,神色微暗。
不知道他的唇會不會和肌膚一樣柔軟?心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撲通撲通地跳著,鼓舞著她去驗證一下,在那詭異聲音的驅使下,紅袖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行動。
楚雲容微微偏著臉,並沒有去留意紅袖的舉動,甚至有些心不在焉,所以當唇上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他身體一僵,睜開的眼眸浮起錯愕之色。
這個無賴又輕浮的……混賬女人!
◉21、三合一
船室從裡頭開啟,楚雲容衣著整潔,優雅從容地裡面踱步出來。
守在外頭的鶴飛因為方才撞見兩人舉止親密曖昧的場面,此刻頗有些拘謹,他悄然抬眸看了楚雲容一眼,他又恢復了以往輕裘緩帶,如沐春風的模樣,讓人聯想不到他方才被那個放肆的女人欺壓在身下,略顯無措的模樣。
鶴飛微垂眼,不敢多看,“大人,現在要去何處?”
楚雲容略一思索,道:“回省裡。”
鶴飛道:“屬下這就去備馬。”說著準備轉身離去,卻聽得楚雲容淡淡地說道:“我與你同去。”
鶴飛心中微訝,回頭見楚雲容從容地微笑著,“是。”臨走前目光不覺掠了船室,艙門虛掩,看不到裡面人的身影,他皺了皺眉頭,收回目光往前一看,他家大人已經走了很遠,心中又是一陣詫異,連忙快步追上。
楚雲容行至半途,才想起來自己找紅袖的目的,方才在船室被她調戲了一番後,他慌忙離去,竟然將此事忘了。唇上似乎遺留著那女人的溫度和脂粉香氣,他輕嘆一聲,內心既是煩躁又是無奈,倘若她不是小郎的親生母親……事情如此,哪有倘若可言,他心頭不禁再次浮起莫可奈何的感覺。
鶴飛看著前方的人影,眸中掠過詫異,忍不住喊道:“大人,不是那一邊。”話音剛落,前方修長挺拔的身影一滯,看來大人並不是表面那般從容不迫,那個女人究竟對大人做到了什麼地步?
***
不過是蜻蜓點水的一吻,那男人竟然就這麼落荒而逃了,這真是件稀奇的事情,紅袖不禁懷疑,這十年來他根本沒有接觸別的女人,所以於男女之事上尚得生澀,不然一向城府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為何反應如此大?紅袖坐在他方才做過的位置,低垂著頭,伸手摸了摸唇瓣,心中感到有些好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主動親了下他。
大概是鬼迷心竅了吧,紅袖搖了搖頭失笑,並未將這事放在心上,她站起身,出了船室,離開了書院,她沒有去向楚懷瑜要回攢盒,如此下次便有藉口來找他了。
出了大門口,守門的張院使一看到她立刻站起了身,面含笑意,客客氣氣地與她搭話,“看到楚小郎君了麼?”這陣子有訊息稱,書院接下來可能會由楚相公來掌管,所以這幾日他才常常來書院巡視,若真是如此,接下來他們所有人都要仰他鼻息,眼前的人是他的妻妹,看她方才對他笑得風情萬種的模樣,這兩人八成是有不清不楚的關係,要是她在楚相公面前數落他的不是,他頭上這頂帽子只怕要摘掉。
紅袖知道他對自己的態度之所以轉變得那樣快,皆因以為她是楚雲容的妻妹,她並未憑藉此在他面前託大,而是衝著他笑得溫和,又感激道:“見到了,多謝張院使通融。”說著將手上已經準備好的一錠銀子遞到他手中,“小小意思,張院使請笑納。”先前進來她遞給他銀子時,她看得出來他想收但是沒敢收,大概是擔心出什麼事要擔責,不過現在不同了。紅袖其實可以不用給這銀子,只不過她接下來還想出入此地,自然是和他打好關係最好。
張院使本以為她對自己心懷不滿,沒想到她竟然還送了銀子,推拒一番後,他滿臉笑意地將那錠銀子納入囊中,這錠銀子足足抵他好幾個月的俸祿。
收了銀子,這就好說話了,紅袖笑吟吟地告辭離去,才剛走一步,又突然頓住腳步,回過身與他笑說道:“對了,我記起來了,我的手書好像是弄丟了,能否重補一張?”
張院使才剛剛收了人家銀子,自然不好拒絕她的請求,殷勤地道:“這事不算麻煩,姑娘且告訴你的名字。”
紅袖微微一笑,“紅袖,紅袖添香的紅袖。”
紅袖回到花間酒樓時,董燕兒和小鳳仙正在園子裡忙活。
因為酒樓不得營業,這幾日董燕兒和小鳳仙無事可做,覺得悶得慌,就打算在庭院裡吊一鞦韆架,好盪鞦韆玩耍,這會兒春光融融,百花盛放,正是盪鞦韆的好時節呢!
小鳳仙這會兒正忙著給鞦韆架飾以彩繩花枝,看到紅袖歸來,立刻放下手上的東西,笑嘻嘻地詢問:“紅袖姐,你和小郎君和好了麼?”她瞥見她的攢盒不在,心中估摸著兩人已然和好。
園子中擺著一張美人榻,紅袖往上頭一坐,笑著回應:“算是吧。”不過和好的代價頗高,紅袖摸了摸手腕,看來以後得在那小子面前控制自己的脾氣了。
“紅袖姐,你不在的時候孫大人派他的心腹來了一趟,問你事情辦得如何,我聽著那人的話,孫大人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董燕兒也放下手上的活,和她說起正事。
紅袖聞言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她身子往旁一歪,手支著頭,沉思起來。
董燕兒見她不回話,忍不住繼續道:“雖說咱們兩邊都惹不起,但紅袖姐,你畢竟是小郎君的親生母親,楚相公再冷血無情,應該也不會對你怎樣吧。”雖說董燕兒對楚雲容心懷怨懟,但紅袖的身份畢竟擺在那裡。
紅袖微微一笑,“我自然是站在楚相公這邊的,畢竟他要是有個好歹,我兒子也得跟著遭殃,只不過我們現在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和孫大人決裂,只能繼續與其虛與委蛇,再從長計議。”
紅袖沒和她說的是,對於楚雲容那個人她始終無法相信,也不可能真正與他站在一起,她現在是仗著自己的身份稍微胡作非為一些,但一旦牽扯到利益鬥爭之事,紅袖就會變得謹慎起來,那個人在他溫和無害的外表之下,有著無法揣摩的心思,深不可測的城府,若是有朝一日兩人有利益衝突,她並不認為他會顧及她的身份。
紅袖沒由來地想到兩人今日在船室發生的事情,柳眉微蹙,雖說她對他心懷警惕,但每次面對那張春風和煦般的笑面,她總是不由自主地降下心防,這可不是好現象。
“我今日在書院見到他了。”紅袖突然說道。
董燕兒驚訝,“怎麼在書院也能碰到?楚相公去那作甚?”
紅袖搖了搖頭,看他樣子不像是去找兒子的,“或許是公務在身吧。”
董燕兒追問:“你們說上話了?”
紅袖看著徹底放下手上活計,擠到她身邊的兩人,有些無奈地笑了,然後把自己如何見到兒子的事告訴了兩人,至於輕薄楚雲容的事她沒說,畢竟這事不大光彩,她也沒臉說。
小鳳仙對她和楚雲容的事最為好奇,“紅袖姐,你管楚相公叫姐夫,他沒生氣?”
紅袖想著那人喜怒不形於色的性情,唇角不由微揚,“大概心裡生氣,卻又要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吧。”
小鳳仙想了想,眸中閃過抹奇異的光芒,她嘻嘻一笑,“我看不見得,以楚相公的能力手段,他一定是知曉了紅袖姐你的身份,我覺得楚相公對你有怨言,所以不肯認你,但內心定是顧念舊情的,不然這麼多年來,為何他不娶妻?沒準是被紅袖姐你傷透了心,從此斷情絕愛了,你一出現,他的心又活了過來。”
說完就見紅袖和董燕兒一臉無語地看著她,她有些難為情道:“難道你們不覺得事情就是如此麼?”
董燕兒好笑道:“好麼,你竟成了楚相公肚子裡的蛔蟲。”末了,又搖了搖頭道:“虧你在風月場上也待了幾年,既然還如此相信男人會痴情至此。”
小鳳仙依舊相信世間有痴情兒郎,只不過覺得自己難覓到罷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話雖如此說,但沒準楚相公就是那萬里挑一的有情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