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在櫻花落盡的早上,讀到了日本國內的報道:敵方(中方)打的很勇猛,斷肢殘骸掛滿城牆,奮不顧身者似無痛覺……
她讀著,字字刺目。
第一次也知道,原來字真的能把眼睛凌遲,一刀一刀。
她起身去交易所,彎腰穿鞋子的時候,踉蹌了一下,這裡的空氣分子都讓她覺得窒息。她真的,迫不及待,迫不及待要去收割她撒下的種子了,不然如何平復內心的暴躁呢。
東京的五月很暖,在一片戰勝的喜悅之中人人慶賀,就連股市都是一片攀升。
扶桑在做空頭鋼鐵行業,她把飯糰塞在嘴裡面,嚥下去,看著大盤出神。
日本人從東北湖北攫取的鐵礦資源,冶煉鋼鐵造船做航運,透過不正當不公平市場貿易而獲得翻倍的利潤。
她怎麼能不下手呢?
她把手中早前借入的股票按照當前價格全部賣出,扶桑會做假賬,你看她的職業道德在這時候顯得那麼地不值一提。
她很願意在這種時候做假賬,這邊她身邊也有人接應。
不過她是主力,試盤洗盤她來操縱。
“我覺得你應該走,買賣掛單的時候看不出來,但是最後交易掛單的時候,你單太大很容易被發現的。”
如果不走,被追查出來,那麼這邊可能會第一時間扣押她。
而且,做空最大的風險,就是你預判錯誤,你覺得鋼鐵期貨跟股票會跌,但是它真的會嗎,他們現在就是在賠錢的,“現在他們剛——”
有些難以開口,多心大的人才能在第二天說出來自己首都被佔領了呢,“他們剛獲勝,國內市場很穩健,從昨天開始股價就在攀升,這個時候交易,我們會賠很多。”
扶桑一天沒吃東西,剛嚥下去的飯糰跟石頭一樣堵著,現在看一切日本的東西都煩躁,看路邊的孩子都覺得面目可憎,她有些惡毒的想,一些人,骨子裡血液裡面就有劣根性,不搶佔別人的東西,就要死一樣。
“會跌的,很快。”
“跌的越多,我們就賺的越多,它跌死了,我們就把它利潤率最高的行業,把這個行業的利潤,分到我們的碗裡來。”
身邊人不是很看好,但是很相信她的眼光,她對操盤時機的把握,出神入化。
將信將疑。
扶桑一天一夜沒睡,回寓所還是不睡,她閉上眼睛,老想起來北平院子裡的那一水缸的月亮。
她下班時間總是很晚,好像從孩童時期,她每天見得最多的,就是水缸裡面的月亮,因為休息的很晚,洗漱的時候,天井裡面靜悄悄地。
能聽見水缸裡面,水瓢撥動月亮的聲音,瑩瑩晃晃,那樣的溫柔。
電臺二十四小時開,她聽著裡面傳來訊息,國際聯盟英美等國陸續發文譴責日本。
扶桑霍然睜開眼睛,她手心裡面都是汗,不是緊張,是興奮。
一個靠著英美市場發家的國家,像狗一樣,它的主子們怎麼會讓它去撕咬自己都沒吃過的肉呢,它耀武揚威地去啃,興沖沖地昭告自己的主子們,主子們卻餓著肚子,主子們高興嗎?
不高興。
所以來打狗了。
想把這個狗殺了吃肉了。
狗當然會怕,深入骨髓地怕。
股市一夜之間似乎失去了很多信心,多了許多遊弋觀望,跟昨天夜裡的亢奮是完全不一樣的狀態。這個快速發展的經濟體系,一旦出現一點點裂痕,便在歐美強國一次又一次的譴責中,擴大成為一個黑洞。
昭和年代的經濟危機,初次顯現。
但是軍政一體,舉國上下軍國主義的野心跟貪婪,讓他們只能看別人的蛋糕,看不到自己的飯碗在露米。
扶桑自北平城破起,又在日苦拖三個月,英美兩大巨頭開始不斷限制日本在華利益,從那晚的口頭譴責到各種行動,各種拿捏,就連北俄在東北邊境也是蠢蠢欲動,跟日本摩擦不斷。
一個靠著軍事擴張分侵略在發達起來的國家,對外國際上的壓力因為戰勝而變大,直接影響到本國內部經濟的發展,股市的波動直接就反應出來了,投資者的質疑跟拋售越來越多。
進出口貿易被英美限制,很多日本實體工廠歇業負盈利,失業率也不斷飆升,各行各業股價開始跳水,扶桑咬著牙,還想跌地更低一點兒,“再等一週吧,我們最後交割,還能再跌一點兒的,他們根本沒有辦法應對經濟危機,他們只管著對外擴張,國內自顧不暇。”
她的思路都非常的反方向。
你在我母國搞事,弄得我們雞犬不寧。
打又打不過。
那我為什麼不也學你呢?
讓一個有愛國心的中國人到日本的國土上,給他們找不痛快,讓他們也疼。
扶桑很貪婪,她想吃最後一口蛋糕的,結果日本政府頒佈法令,採取戰時配給制度,這意味著舉國上下資源,將會統籌全部用於對外擴張,全部用來戰爭,這是日本政府的態度。
她最後被強拉著送上船的,身邊人覺得太危險了,把她的行禮放在一邊,壓低了聲音,“你必須馬上走,我們也會離開日本,最近氣氛非常不一樣,現在他們還沒發現交易線不對,你不要再等了,我們已經賺夠多了不是嗎?”
扶桑有點不甘心,如果拖一分一秒,都是錢,這些錢,她回國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
她可以建學校,可以捐助軍費,這些都是燒錢的。
五百萬美金她一絲一毫都沒留,甚至她在日本吃最多的就是白米飯,白米飯拌醬油,白米飯捏成飯糰,她日夜操勞現如今瘦的鎖骨一片翻身都硌得慌。
“匯款我們會打在你的賬戶上,你知道,現在全世界經濟都不景氣,到處都在打仗,英鎊在貶值,英國要取消金本位了,我們不能匯兌成英鎊,美國也在經濟危機,他們的總統在推行新政。”
所以他們要進行一系列的運作,但是沒想好去哪裡,扶桑一把抓住他囑咐,“去德國。”
第一次大戰德國為戰敗國,他們的軍事發展被限制,但是他們的舉國上下發展的經濟速度,在西歐讓他的鄰居們都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