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皇雙手合十,躬身而拜,再次行禮,“因而,貧僧懇請方施主,莫入此門。”
方雲漢抬頭看了看。
從這茶棚所在的位置,再走大約兩百多米,就到了山腳下。
沿山路向上,兩側草木鬱鬱蔥蔥,茂盛無比,伴著花草古木的清香,過數千層石階,遠遠越過了雲霧繚繞的半山腰,才能夠看到在頂端巍峨而立,恍若已經不在人間的那座無界之門。
當年鑄造這座門戶的時候,鑲嵌在其中的那些舍利子,日日夜夜的都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如同星點,分佈在整座銀灰色的門框上。
山頂四周還有一些隱隱綽綽的人影,都是在此處長期蹲守,或者認為光是這座門戶,也可參悟出無上神功的武林中人。
“你說我踏進那扇門,就可能改變歷史,為現在降下災禍,但我也正是為了要徹徹底底的,解決一場會波及現在、乃至於可能斷絕未來的大劫,才要到九空無界之中去看一看。”
方雲漢的目光落在僧皇身上,見這老和尚臉上露出些許迷惑的神色,但氣機依舊運轉如磐石,堅定的攔在前方,便輕笑了一聲。
“算了,又要解釋,又要證明,還要說服你,太麻煩了。”
何況,身為堂堂西楚龍庭之主,難道有必要去獲得一個老和尚的允准,才能繼續做該做的事情呢?
“你想勸我,想攔我,就看你攔不攔得住吧。”
說話間,方雲漢已然一掌探出。
頓時,在聶人王和老和尚的眼睛裡面,天空在飛速的抬高,大地變得無比的遼闊而荒蕪。
聶人王一時間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看不到自己的茶棚,也看不到那些熟悉的泰山草木。
只覺得自我的意識,變得無比的渺小,充盈在數百個穴位之間的寒冰刀氣,居然一點也調動不起來。
他像是莫名的被拋入了一片一望無垠的大漠,迎著昏黃的陽光,看向天地的交界。
天地之廣闊,孤寂曠然,方雲漢的身影,則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地平線的盡頭,一掌蓋過荒蕪的天地,壓了下來。
“南無阿彌陀佛。”
伴隨著一聲佛號,一身白布長袍的僧皇,清瘦枯寂的背影,忽然無比清晰的映照在聶人王的眼睛裡面,為他阻擋住了從天上潰壓下來的那一隻黑影巨手。
層層金光從僧皇身上瀰漫開來,佛鐘禪唱,帶著金光的波紋所過之處,荒蕪處生出朵朵金蓮,隨風搖曳,芳香撲鼻。
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自現出一尊菩薩幻影。
有悲憫垂眸,以手觸地者。
有足踏蓮花,白衣持揚柳者。
有騎著一頭青獅,手持智慧劍者。
有坐白象,搖禪杖,而喻示佛法中,當使言行合一者。
四尊菩薩的影像,都如同盛唐時期的彩塑浮雕,充滿了圓滿豐盈,智慧通達,大慈大悲的神佛儀態。
那一隻黑影巨手,頓時懸浮在高空之上,落不下來。
甚至這整片荒蕪的天地,都被撐的發出了一陣陣崩裂的聲響。
四面八方荒蕪的景色,都出現了狹長的裂口,甚至能夠透過那些裂縫,看到外面真實的泰山草木,青邃之景。
這是老和尚以自己早年所參悟的因果轉業訣,加上後來機緣所得的無求易訣,又運轉照心鏡神力,將佛經神通化於其中,而形成的一門絕強守禦法門。
或可稱之為——《火宅正法》。
三界不安,猶如火宅。菩薩垂眸,加持凡胎。
僧皇演化出四大菩薩的威儀,原本枯寂平凡的面容,也添了淨如滿月的佛相,似乎臉上所有的皺紋都舒展開來,恢復盛年,朗朗頌言。
“施主猝然動怒,看來貧僧不得不做過一場了。”
“不如這般,若貧僧能接施主十招不死,便請方施主在貧僧,有生之年,莫入此門,可否?”
方雲漢不知身在何方,發出一聲輕笑回應。
“呵。”
“十招,你真的以為你已經撐過我的第一招了嗎?”
僧皇聽到這句話,若有所覺,猛然睜眼。
一切幻境,都在他睜眼的那一瞬間破碎殆盡。
那身披黑羽大氅的青年人,只不過是走了一步,一手抓在了老和尚的肩膀上罷了。
僧皇臉色急變,一身的神通武學殛欲提起,但武功神意和照心神通的運轉,才起了一個頭,便覺得渾身周遭,發來一連串巨大鎖鏈崩斷似的響聲。
他以佛經禪意與周邊的環境建造起來的緊密聯絡,就在方雲漢伸手向上,一拔之間,全部被扯碎、崩斷。
僧皇身體周圍的空氣,隨之出現大量破碎的痕跡,原本莊嚴而沉重,如山嶽坐鎮、菩薩加持的威嚴大立,登時一掃而空。
使得這個老和尚如一無根浮萍,被掄上半空,顯出了前所未有的虛弱、輕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