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50節(2 / 2)

翠禽只默默搖頭:“縣主倘有意外,奴婢豈能獨活?”

林容嘆:“傻丫頭,這藥一個時辰之後,要再服一碗,要不然腹中血塊流不出來……”話未說完,便見門砰的一聲被人踢開來。

陸慎這邊,剛出得門來,見沉硯候在階下,手上奉著一封書信:“君侯,德公來信!”

他開啟略瞧了一通,便疾步往外而去,一面走一面道:“真是三軍已備,東風將至。”

沉硯跟在後邊,走到院外這才稟告:“君侯,夫人身邊有個貼身丫鬟,叫翠禽的,今兒去了酒樓買醬肉,出來的時候,抱了一大包袱的東西。跟著的人瞧不清裡面是什麼東西,又不好上去搜,只尋了個機會,走近探了探,很大一股藥材味道。”

陸慎頓住腳步,問:“去酒樓買藥材,還有呢?”

沉硯覷了覷陸慎的臉色,實在難看,道:“夫人身邊的另一個丫頭,叫鳳簫的,這些日子心神不寧,奴才命小丫頭盯著她,總聽她一個人哭,嘴裡還唸叨著‘縣主要做傻事’。雖是些細枝末節,但同夫人有關,奴才想著回稟君侯為好。”

陸慎聽罷,已是滿面寒霜,轉身往弇山院而去,剛至門口,便聽得‘流不出來’這四個字,一腳踢開門,略用了些力,那門往後倒去,連帶著幾大扇屏風,一時嘩啦啦倒了一地。

林容靜靜半坐在床榻上,一臉淡然,倒是翠禽嚇了一大跳,手上的藥碗頓時摔在地上,整個人跪在地上,止不住發抖。

陸慎拔劍,指著那碎碗,冷冷問道:“這是什麼?”

林容的語氣平靜得彷彿沒有起伏,十分默然:“滑胎藥,已經喝了一碗了,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沒了,再等上片刻,血水就會流出來了。”

陸慎的臉色忽變得死寂,怒極反笑:“好,舞陽縣主崔十一,不愧是長公主的女兒,連日伏小做低、虛情假意,便是為的今日?”

一時沉硯提溜了個大夫進來,手裡拿著不知從哪裡搜檢出的幾大包藥材,那大夫驟然聞此辛秘,抖著手去辨認:“五行草、麝香、藏紅花……這……這都是些墮胎的虎狼藥,便是喝上一小口,也斷然保不住了……”

偏這時翠禽似回過神兒來,跪著上前一步,哭著求饒:“君侯恕罪,夫人只是一時糊塗,只是一時糊塗,都是奴婢沒有規勸。”

陸慎此時已雙眼血紅,當下提劍刺去:“你既是忠僕,那便自然該成全你。”

林容大駭,立刻撲過去,那劍鋒一偏,頓時在胳膊上劃出一大條血痕來,湖碧色的衫子立時叫鮮血染透。

她回過頭,眼裡又滿是那種叫人討厭的疏離,笑笑:“陸慎,你今日也嚐到了,被人出爾反爾的滋味了。”

林容慢慢站起來,仍由那血漸漸滴在裙子上,她笑著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生這個孩子嗎?”

“因為你不配,你這樣的人,不配叫我替你生孩子。你不明白嗎,不是因為你從前待我不好,也不是因為我心有所屬。我只是單純的瞧不上你,單純的不喜歡你。你可能一直覺得,你這樣手握重兵的一方諸侯,天下的女子都應當愛慕你,即便是現在沒有,將來也會對你死心塌地。哼,其實,你這樣的人,我連一秒鐘都難以忍受。”

陸慎望著她,嘴裡滿是血腥味兒,忽大笑起來,連道了三個好字:“好好好,大丈夫何患無妻,你這樣水性楊花、心腸狠毒的婦人,怎配生下陸氏血脈?”

厲聲吩咐沉硯:“來人,去端墮胎藥來。”

不多時,那一大盅墮胎藥已叫人呈了上來,陸慎長劍一揮,挑起那婦人的下顎:“君子成人之美,舞陽縣主,陸某今日便成全你。”

翠禽本已叫人壓在一旁,見此強掙扎起來,她記得縣主說過,這藥雖然要服三次,但是毒性頗大,不能連著服用,要每間隔一個時辰才服用一次,藥量也要減半。倘若一次服下,那是要出人命的。只可惜,她掙扎不動,只得嗚嗚叫:“縣主,不能喝,不能喝。”

林容遲疑的端起那藥,連喝三碗,只怕會腹痛流血而死。

陸慎哼笑:“你們夫人不敢喝,喂她喝下去吧。”

不多時,進來兩個膀大腰圓的僕婦,按著林容,便要灌藥:“夫人,得罪了。”林容躲避不及,衣襟上灑了一大片,叫嗆得直咳嗽,好容易止住,勉強說得出一句話來:“我自己喝,我自己喝。”

她端起那藥,直喝了三大碗,又忽地嘔心反胃,撲在地上乾嘔起來,一時身上紅的血,黑的藥,頗為狼狽。

陸慎冷漠地望著她,道了一句很好,大步轉身而去。

一時屋子裡的人皆散了,只留下林容、翠禽二人,翠禽忙取了帕子替她包紮手臂上的傷口,泣不成聲:“縣主,怎麼辦,你喝了那麼多的藥,怎麼辦?快吐出來,快吐出來……”

林容對她頗為愧疚:“我大概也就是這一兩天的日子了,只連累了你。老太太是個和善人,我早求了她,放你們這些人回江州去,倘若有幸,我在六姐姐哪兒給你們留了一筆錢。”

她說著,忽覺渾身發冷,往床邊踱步而去,已顧不得翠禽的哭泣聲,臉上一片慘白:“翠禽,我睡一會兒,不必叫醒我了。”

第81章

林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沒有預料中的腹痛難忍,反覺得渾身暖洋洋的,除手臂上的劍傷隱隱作痛之外竟與素日無異。

她略一動睡在腳踏上值夜的鳳簫、翠禽二人立刻坐起來一人撫開霞綃簾帳,一人忙把小几上的綽燈移過來,問:“縣主,可有哪裡不舒服?”

林容只搖頭仍有些倦意聽這兩個丫頭都帶著濃重的鼻音,眼睛腫得跟桃兒一樣,便知必定是哭了許久的:“真奇怪喝了那樣多的藥怎麼一點發作的跡象都沒有?”

鳳簫跪在床前,泣道:“縣主,你跟翠禽姐姐,雖則素日裡瞞著我。可我日夜貼身伺候,你們的心思又豈能不知道?我怕縣主傷了自己,趁著翠禽姐姐不注意將那些藥材掉了包,偷偷換成素日常用的安胎藥了,又怕自己勸不住縣主,告訴了沉硯。那滑胎的藥一副都還沒用都叫搜了去……”

她說著話,泣淚不止抽噎得說不出來:“都怨我……如今叫君侯知道了,縣主,您罰我吧!”說罷,便在床沿上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翠禽聞言瞪大了眼睛,猶不敢相信:“你好大的膽子,平日只知吃喝穿戴,哪裡把什麼正事放在心上,竟悄不聲地做出這樣一樁事來。你既有心勸縣主,為什麼不對縣主私下說?偷偷換了藥便罷了,又怎麼好告訴沉硯?你是誰的人,他又是誰的人,他一旦知道,君侯豈能不知?”

鳳簫叫翠禽質問得說不出話來,只知道一味的哭。林容這才明白:“原來如此,難怪我喝的時候覺得味道有些不對,我還以為是藥材放久了,受了潮氣,失了藥性。”

又笑笑,無力地躺下:“別哭了,我要謝謝你才是,倘若不是你換了藥,此刻我已血流而死。這樣算來,陰差陽錯,倒是你救了我。”

翠禽聽出林容語氣中的灰涼,只怕她再做什麼傻事,哀求道:“縣主,您自己的身子要緊,千萬不要……”

鳳簫直起身子勸:“怎麼會,沉硯知道是安胎藥才敢端上來,君侯知道是安胎藥才叫縣主喝的,又怎麼算是奴婢救了您呢?”

林容只不說話,失神兒地望著帳頂的飄騰的雲鶴,一隻手輕輕放在小腹上,彷彿哪裡真有一顆心在跳動,良久,似自言自語般低聲喃喃:“都一樣,無論這個孩子有沒有真的流掉,結果都是一樣的,都能叫我如願。如今能叫我少受些苦頭,自然要謝你。”

鳳簫搖頭:“縣主,怎麼會一樣呢,不一樣的!君侯那樣愛重縣主,只要縣主肯回心轉意,又有這個孩子,這些嫌隙又算什麼呢?”

林容長長地嘆息:“以他的性子,倘知道這個孩子還在,恐怕明日就會命人送真正的墮胎藥來了。不過,對我來說,都沒區別了。”又實在覺得厭煩,揮了揮手:“不必再說了,你們出去吧,我困了。”

鳳簫還要再說,翠禽忙拖了她出去,二人在廊下站住。翠禽冷冷道:“你給我跪下,你越發膽大了,做出這樣背主的事,倘還在江州,早拖出去打死勿論。縣主念你年幼,只把你當個小姐姑娘來養著,從沒有半句重話,反倒縱得你不知天高地厚,忘了自己的本份了。”

翠禽、鳳簫是十來年的情誼,七八歲剛進府時便互相照拂,翠禽板著臉一發話,鳳簫便只得跪下,只一臉的倔強:“難道姐姐不知道,縣主腹中的孩子有個什麼意外,以君侯的性子,這滿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活不了。剛才不是縣主擋在姐姐身前,姐姐早被一劍紮了個通透。縣主待姐姐好,姐姐便要以死報之麼?縣主的命是命,難道我們的命不是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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