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白天无所事事地发呆、吃饭,晚上和庄和西在各个地方,以各种方式发生关系。一定是背对着的她,她的双手一定被她缚着,后肩上的牙印好了坏,坏了好。
何序焦虑得开始吃不下去饭,迅速消瘦。
胡代不露声色地观察了几天后,走过来说:“何小姐,要不要陪您出去转转?”
何序眼神空洞地抱着胳膊没有反应。
胡代静默片刻,声音微低:“这栋房子是夫人在小姐十四岁生日那年送给她的,夫人说,有一天小姐遇到喜……”胡代短暂停顿,把“喜欢的人”换成了一个说法,“遇到一个人了,就带她住进来。”
这里有她亲自挑选的晓色青山,有她亲眼看过的落日银河,有她对女儿最深切的祝福。
何序只有空白,胡代的话,她一个字也有没听进去,整个人持续消瘦。
有天早上被庄和西发现,她又发脾气了。
倒不是对她。
她只是把胡代和厨房的人训了一顿,食谱该改改,厨师该换换。
第二天开始,何序发现胡代会在她吃完饭之后拍她的碗碟,发给庄和西。
这个发现像一把剑悬在何序头上,她更加焦虑不安。
这种无法排解,更没人能理解的情绪在身体不断堆积、发酵……
邻居阿姨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方偲坠楼这天,所有的不安一瞬之间达到顶峰,然后戛然而止。
何序握着电话冷静地说:“还能救吗?”
“能救能救,人还在。”邻居阿姨一直哭一直自责,“怪我发现得太晚了,医生说什么急性肾衰我也听不懂,还是晓洁刚才又去问了一次才弄清楚,说是偲偲的肾功能还没到不可逆的时候,先继续观察,万一,万一……”
“万一什么?”刀子切冰块一样的声音,手起刀落,没有一丝晃动和拖沓。
邻居阿姨不禁打了个寒颤,电话被女儿接过去。
晓洁:“嘘嘘姐,医生说万一最后证明偲偲姐的肾功能不可逆了,只能移植。移植得碰运气,我们这种地方的不是想排就能排上。”
何序说:“她不用排,我给。”
声音太过冷静、干脆。
晓洁都愣了:“嘘嘘姐……!”
何序说:“我和她的血型一样。”
晓洁:“可移植不是小事呀,医生说是拿命换命!”
何序很低地笑了一声,干干净净的,像清风把花瓣吹水上,阳光擦过碧水洒在半湿的花上:“我们家原来有三个人,20年夏天已经少了一个,不能22年夏天再少一个人。”
她很喜欢夏天的。
有裙子,有雪糕,有跑起来会响的凉鞋和凉鞋上会发光的塑料挂件。
何序握着电话,抬头看着上锁的窗子:“我会回去。”
一定能回去。
就算真的杀死一个人,也要回去。
————
何序在想怎么破釜沉舟离开的时候,庄和西在找办法让方偲绝处逢生——她可是某人身上唯一的软肋,轻易死了,她的筹码不就没了。那还怎么玩?
晚上八点半,极尽奢华的生日宴上,鹭洲医院院长蓝琮臂弯里挽着刚满十八岁的女儿蓝灵从人群中穿过,走上舞台切生日蛋糕。
庄和西是在场唯一的明星,站在宴会厅中央长裙拖地,一身璀璨,明明受尽媒体偏爱,瞳孔深处却不见一点亮光。
她出道十二年,别说是不给关黛这种手握资本的人面子,就是品牌方的,她也只做义务的那一部分,剩下的恕不奉陪。
今天之所以盛装出席这个完全私人的生日宴,不过临时起意。
不过是被人逼得没有办法。
怒气和寒意在庄和西身体迅速滋生、堆砌,经由华丽灯光修饰过滤,媒体镜头里拍摄到的就只有高贵、冷傲的大明星庄和西。
庄和西浓黑的目光紧锁着舞台上的蓝琮。
蓝琮疼爱有加地和女儿一起切了蛋糕,送上惊心准备的成人礼物,和她在台上拥抱、合唱,和睦模样是庄和西这辈子连妄想都无法妄想的。她被低压包裹,来自各方的恨意在身体里剧烈翻涌。
蓝琮端着酒杯款步走过来那秒,一切暗潮落幕,庄和西拿了杯酒,扬唇微笑:“蓝院长,恭喜。”
蓝琮:“还要多谢和西赏脸。”
两人碰杯,随后不需要任何眼神、语言,就默契地避开媒体镜头走到了旁边。
蓝琮开门见山:“裴总放话了,国内凡是和寰泰有合作的医院,不论大小,一律不能接收你说的那个病人,否则寰泰将不再为其提供任何新型设备和医疗器材的采购渠道。”
这件事庄和西七八个小时前就知道了。
那个时间方偲刚被送到医院。
裴修远不顾老脸,把事情做得这么大张旗鼓,无非是想逼她回去。
但是可惜。
这世上总有人爱人胜过爱钱,那她就不止向裴修远低头这一条路可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