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序握着方向盘,第一次知道嘴角不自觉上扬是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
就是很无意识地抬头看一眼镜子或者偏头一眼车窗,嘴就是上扬的,眼睛就是亮的,和窗上另一道同样浸入玫瑰色里的倒映重叠着,幸福在发芽生长,唧唧咕咕,悉悉索索。
半路,裴挽棠接了个工作电话,打破这种氛围。
何序短暂失落之后想起来正事,她盯着路,等裴挽棠电话打完了叫她一声,说:“我想和你说件事。”
裴挽棠把手机扔进杯架,手指逗弄着玫瑰:“什么事?”
何序:“我想回去寰泰上班。”
裴挽棠指尖轻顿:“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
何序:“老是闲着心里有点空,姚老师就建议工作,说先工作着,慢慢看。”
裴挽棠:“你怎么想?”
“我觉得这个建议挺好的,想试试,”何序说,“我也没干过别的,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何序语气里藏不住的失落。
裴挽棠身上的柔软褪下去,锐利的棱角浮上来,只是一闪而过,再开口,声音依旧有玫瑰包裹:“你喜欢什么?”
喜欢做什么。
好像没有。
她的人生起初单调压抑,后来绝望麻木,一眼就能看到头,遇见庄和西之后见了一点世面,有了一些起色,又在22年的那个夏天戛然而止,直到现在。
她没喜欢过什么,一直以来拼命努力的都是抓住已经有的。
她不贪心,可也没亮点,她这样的人生……
好像很没有意思。
沉默突如其来,连车子停好了都没有意识。
裴挽棠下车,眼神示意胡代不要过来,独自绕到驾驶位拉开车门,和那年抱何序下马一样,手掌相对拍了拍,伸向她:“抱你下来?”
何序恍然回神,怔愣地看了裴挽棠很久,朝她伸出双手:“抱。”
裴挽棠笑了一声弓身。
何序搂住她脖子借力,被她护着头从车里抱出来。
初冬六点半的天已经黑了,庭院灯照着出溜一声从墙头经过的猫。
何序隔空抓住墙上的尾巴影子,搓一搓,扔了。
裴挽棠嘴角噙笑,透过地上的影子,看何序在自己背后“搞小动作”。
等她把手重新搂回来,安分了,裴挽棠说:“嘘嘘,做个约定怎么样?”
何序:“什么约定?”
裴挽棠:“三年前的游乐场,你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我说我的喜好,以后你会知道。现在我告诉你,作为交换,等你哪天找到喜欢的东西了,不论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
游乐场都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何序不知道裴挽棠在看地上的影子,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一绺头发往手指上卷:“不公平。”
裴挽棠:“怎么不公平?”
何序:“我已经知道你的喜好了。”
裴挽棠:“是什么?”
何序耳朵发红,片刻后把卷满头发的手指放在鼻子跟前嗅了嗅,说:“是我。”
裴挽棠眼中带笑,轻轻点头:“是你。”
谁都知道。
谁都知道的事不具备交换价值。
裴挽棠:“那,当是我求你?”
“不用!”何序急声,她是说了不公平,说了不具备交换价值,可没说不能交换啊,她很好说话,不用求。何序急得手抖了下,扯到裴挽棠的头皮,她“嘶”一声:“轻点。”
何序连忙松手,把卷在手指上的头发也松了,小声说:“好。”
明天她就去发现。
发现了就告诉她。
告诉之后呢?
何序扶一下裴挽棠肩膀,从她怀里退出来:“告诉你之后呢?”
裴挽棠单手装进口袋,很有老总气场地朝门口走。
何序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和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