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怀中那团微弱的光晕。
她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颤抖着低下头。
冰蓝的光晕,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寒霖虚幻的身影,淡薄得只剩下一个极其模糊、随时会消散的轮廓。唯有眉心那点冰蓝印记,还在极其微弱地、顽强地闪烁着,如同即将燃尽的灯芯。
同心契的链接,微弱得几乎断绝。传递而来的,不再是清晰的意念,只有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被无尽黑暗与痛苦缓慢吞噬的冰冷死寂。
“师…尊…”凌无雪的声音破碎不堪,血泪混合着尘埃,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凄艳的痕迹。她染血的手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向那虚幻的光晕,想要触碰,却又怕自己的气息都会将它吹散。
指尖,毫无阻碍地穿过虚影。
只有一丝微凉的、如同寒梅落尽最后一片花瓣的气息,萦绕指尖。
真实的触感,彻底消失了。
连同他最后那声“走”的决绝,也消散在这片死寂里。
巨大的空洞与冰冷,瞬间淹没了她。比噬魂黑潮更刺骨,比万仞穿心更痛彻。
为什么…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为什么付出一切的是你…
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念想…都留不住…
自责如同亿万根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破碎的心脏。过往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涌:
月魄转生台上,他替她挡下湮灭月针,被凶魂锁链洞穿胸膛…
古神墓道中,他将守护灵魂的冰魄寒梅强行渡给她…
噬魂渊口,他燃尽残魂,只为给她指出一线生机…
最后那声“勿负吾烬”…
每一次,都是他在付出!
每一次,都是他在承受!
每一次,都是她…拖累了他!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取血灵芝…
如果不是她实力低微,连自保都做不到…
如果不是她…他依然是那高高在上、俯瞰万古的神王!何至于落得魂飞魄散、连一点残魂都保不住的下场?!
“是我…都是我…”凌无雪蜷缩在冰冷的尘埃中,身体因极致的痛苦与自责而剧烈颤抖。冰蓝的瞳孔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无尽的死寂与自我厌弃的血丝。“是我害了你…师尊…是我…把你拖进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不配活着…”
“更不配…让你为我燃尽最后一点残魂…”
一个冰冷、疯狂、带着彻底自我毁灭意味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她濒临崩溃的识海中疯狂滋生、缠绕!
赎罪。
唯有赎罪。
用她的命,去偿还她欠下的罪愆!
用她的神魂寂灭,去平息噬魂渊的怨毒,或许…或许能换得他最后一点残魂印记的安息?哪怕只是虚无缥缈的奢望!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附骨之疽,再也无法驱散!
凌无雪眼中最后一点属于“生”的光芒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走向自我终结的冰冷决绝。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艰难地坐起身。后背恐怖的伤口因动作而撕裂,暗金色的血液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冰冷的尘埃,她却浑然不觉。
颤抖的、染血的左手,缓缓伸向自己的腰间。
那里,束着一根丝绦。并非凡物,而是当年她初入神陨峰时,寒霖随手赐下的一件小法器——冰蚕雪魄绫。丝绦通体素白,触手冰凉柔韧,蕴含着微弱的玄霜寒气,可辟尘、静心,亦可…束颈。
她曾无比珍视,视若师尊恩泽的象征。
如今…
这承载着最初温暖与敬仰的丝绦,将成为她终结罪愆的…绞索!
嗤啦!
染血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自残的决绝,猛地将丝绦从腰间扯下!
素白的丝绦在冰冷死寂的空间中垂落,如同一条通往幽冥的苍白小径。
凌无雪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未知的空间。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溶洞的角落,穹顶高耸,隐没在黑暗中,只有一些散着惨绿色微弱磷光的苔藓,星星点点地附着在嶙峋的怪石和堆积如山的枯骨之上,提供着唯一的光源。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万年不散的尘埃与死亡的气息。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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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出路。
或者说,她的心,已经走到了绝路。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溶洞角落,一根从洞顶垂落、尖锐如矛的巨大钟乳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