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尖在接听键上悬了三秒。
裴砚舟掌心的温度透过交握的指缝渗进来,像根定海神针。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比当年在金棕榈红毯上还要快——那时她穿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此刻她握着的,是比奖杯更重要的东西。
"顾疏桐。"电话里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银铃,尾音轻得像片羽毛,"听说你拿到了笔记本?
那里面还有更有意思的东西哦。"
顾疏桐后颈的疤突然开始烫。
那是十七岁那年,硫酸泼过来时她本能后仰,滚烫的液体顺着梢流到后颈,在皮肤上烙下永远的印记。
后来她总把头盘得利落,不是为了维持御姐人设,是怕镜中映出那道疤时,会想起顾清欢站在化妆间门口,手里攥着她刚得的新人奖杯,眼睛亮得像淬了毒的星星。
"你到底想怎样?"她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惊了,"当年你才十六岁,就买凶泼硫酸,现在又玩这些阴的——"
"嘘——"对方轻笑打断她,背景音里传来玻璃杯相碰的脆响,"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
明天凌晨两点,西城区老火车站,你会知道所有答案。"
电话"咔"地挂断。
顾疏桐盯着黑屏的手机,指腹无意识摩挲裴砚舟虎口的薄茧——那是他常年握分镜笔磨出来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老火车站?"何敏不知何时凑过来,手机屏幕亮着地图,"废弃十年了,上个月刚被文旅局列入拆迁名单。"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着消防通道的冷光,"顾清欢选这种地方,要么是瓮中捉鳖,要么"
"要么她也怕。"裴砚舟突然开口。
他拇指蹭掉顾疏桐眼角的泪意——她自己都没察觉什么时候掉的,"越虚张声势的人,越怕被拆穿。"
顾疏桐低头看掌心的笔记本,"红妆计划"四个字被她攥出褶皱。
十年前《霜刃》副导演突然辞职,说是要"回家乡种橘子";五年前她代言的护肤品被曝含激素,检测报告上的签名和副导演的字迹如出一辙;三个月前她被全网黑的"耍大牌"视频,剪辑手法和《霜刃》花絮的运镜竟有七分相似所有线头,此刻都缠在"顾清欢"三个字上。
"去。"她把笔记本塞进裴砚舟怀里,"我倒要看看,她藏了十年的狐狸尾巴,是不是真能化成龙。"
凌晨一点五十分,老火车站的铁皮屋顶被夜风吹得哐当作响。
顾疏桐裹着裴砚舟的黑色风衣,领口还带着他惯用的雪松香水味。
何敏缩在路口的面包车里,对讲机里传来她的低语:"我这边能监控整个车站,你们注意第三根铁轨,那边有个摄像头盲区。"
裴砚舟握着她的手腕,指节抵着她脉搏:"等会我引开可能的守卫,你直接去候车厅二楼——刚才查卫星地图,那边有扇破窗能爬。"
"凭什么你引开?"顾疏桐挑眉,"我当年在《烽火》里演的可是特工,爬个破窗算什么?"
裴砚舟突然弯腰,指尖沾了点铁轨边的锈渣,往她鼻尖抹:"影后大人,你现在是去抓狐狸,不是去拍杂志。"他后退两步,月光在他轮廓上镀了层银,"记住,我数到十就开始跑,你趁机——"
"嘘。"顾疏桐按住他嘴唇。
远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破布鞋碾过碎石。
她拽着裴砚舟闪进废弃的售票窗口,透过裂开的玻璃,看见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往候车厅走,手里提着个黑色公文包。
"是他?"裴砚舟在她耳边轻声问。
顾疏桐点头——刚才何敏来的监控截图里,这个男人在便利店买了三瓶矿泉水,付款时用的是赵天成常用的老年机。
男人走到候车厅中央,突然转身。
顾疏桐心跳漏了一拍,却见他弯腰捡起什么——是块带血的碎玻璃。
他用袖子擦了擦,举到眼前,像在确认什么。
"顾小姐。"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别躲了,我等你半小时了。"
顾疏桐和裴砚舟对视一眼,从售票窗口跳出来。
男人摘下鸭舌帽,露出半张被烧伤的脸——左边脸颊从眼角到下颌都是狰狞的疤痕,右边却完好得像画里的人。
"赵天成的最后一个老朋友。"他指节敲了敲公文包,"当年他替顾清欢办事,我替赵天成擦屁股。"他掀起左边头,耳后有个蓝色蝴蝶刺青,"你十六岁生日宴,顾清欢撞翻你蛋糕,是我擦的地;你大学论文被人偷,是我在打印店蹲了三天;还有"他指了指顾疏桐后颈,"那瓶硫酸,本来该泼在你脸上。"
顾疏桐感觉有团火从胃里烧起来。
她往前一步,裴砚舟立刻跟上半步,挡住她和男人之间的空隙。
"所以你现在来投案?"她声音颤,"还是来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