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烛火格外明亮,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照得透彻,这位新嫁妇,历经这几个月后,也曾被嘲弄,也曾被质疑,但在这个夜晚,得到了陆家亲长的认可。
还是第一次见面的大伯,这个看着沉肃严厉的大伯,满身的杀伐果断之气,此刻在陈稚鱼的面前,却露出了铁汉柔情的一面,方才他拂开陆曜的举动,着实令在场人一惊。
尤其是陆菀和陆晖两姐弟,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自己的父亲,陆芸即便再不成器,在护短的父亲眼中,也是自家的女儿,来京不过几月,就横死宫中,没个说法他当然会愤怒,至于愤怒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今夜他突然出现在京中,这姐弟两人的心里就一直突突的放不下,只担心雷霆之怒下,会做出不可逆转的伤害。
这些年在边关都是父亲说了算,自有上位的傲气和独断,哪怕主家在叔父,可这么多年,他们兄弟之间各自为家,生活也都有了自己的习惯,虽说家主之命不可违,可相隔千里,谁又能管得住谁呢?到底都要做祖父的人了……
是以,当他们看着父亲推开了陆曜的时候,都有些绷不住地朝陈稚鱼走了两步。
而父亲突如其来的夸赞,也让在场所有的人或松了口气,也会疑惑不解,其中陆夫人尤甚。
陈稚鱼一颗心放了下来,随即,心里升起一丝动容来。
在这大家族里,每一步都是摸索着走的,她又如何不知,大家族的规矩难改,也没有想过一定要做那个去改变所有人的人,但面对看不过的东西,始终会存一丝不忍。
就如她当初无法亲眼看着一个鲜活的女子就此丧命,只因她为追求自己的感情而活,就成了要她命的东西,虽说陆芸不是什么好人,但她终究也是父母生养,将心比心,若她在陆家有个什么闪失,想来外祖母,舅父和舅母也会难过得不知所措吧?可他们又如何能与这样的人家去抗衡呢?而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又如何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呢?
以至后来陆芸做的一切,都让她深刻反思,自己当初那善意,是不是给错了人?
时至今日也不能理解陆芸是怎么想的,施恩于她不求回报,但她反而咬一口就实在令人费解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今晚在这个老父亲的口中得到了释然,所有的善意,都不应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刃,这世上总还是有明白人。
陈稚鱼喉头微哽,露出一个微笑来,目光闪烁,看着失女的大伯,深吸了口气,说道:“大伯谬赞了,我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问心无愧就好。”
陆长荣看着这个小丫头,她身上的气度,眼眸中的柔软,都与整个陆家格格不入,心中怀有慈悲,眼里是满怜悯,这样的陆家宗妇,往前再倒几代都不曾见过。
而他心有预感,这样的姑娘嫁进陆家来,只会是陆家的福气。
是以,他看着在场的二弟与弟媳,语气深重,赞叹道:“二弟与弟媳福气在身,能得这样的儿媳是陆家的福气,此妇堪配陆家宗妇。”
陆夫人目光闪烁,看着那满眼都是释然望向大伯的陈稚鱼,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感受。
……
因陆长荣身份特殊,陆夫人亲自将他安排在了空闲的房间,指派了身边亲近的艾妈妈亲去照料他的起居。
这一夜实在惊心动魄,临去房间之时,陆长荣只对陆长风说:“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但死的是我女儿,这件事情我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若你有其他考量,我们兄弟就此分家,往后无论我陆长荣做什么,都与你没有关系,我知你为难,所以此事我打定了主意,也不会与你透露半分。”
不知者无罪。
陆夫人震惊抬眸,却不好越过丈夫开口。
陆长风蹙起眉头,深深看着兄长,众目之下,他拉过兄长走到一边,心里又气又怒,指着外头的子女们,压下了声音也难掩怒气。
“大哥莫非觉得我是那贪生怕死之辈?芸儿没了,可不是皇帝对大哥的挑衅,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难道分了家,大哥就不是我大哥了?”
陆长荣眼眸闪烁,往外看了一眼,看着那端庄姝丽的弟媳,语气晦涩:“可你,也有自己的家室……”
“大哥莫在说什么分家之类诛心之言,我在朝堂多年,陪伴陛下左右,他是什么样的性情我难道不比大哥清楚吗?如今死的是陆家的女儿,明日死的可能就是我!皇帝已然忌惮陆家,无论我们在做什么,都不可能挽回君心了,可熟知,当初的皇帝是如何的懦弱,又靠着什么登上皇位,他敢如此待我们,也莫要怪我不顾旧情。”
说着,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这让陆长荣看在眼里,十分吃惊,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弟是如何忠心,满心都是侍奉当今的陛下,可今日,他竟说了这等反话。
陆长风看着大哥,语气稍缓:“陛下欲断陆家后路,可那孩子,不差京中贵女分毫,连大哥都是认同的,这是不是说明,上天都厚待陆家?有这些孩子,陆家就有以后,如此,我们做亲长的,如何不能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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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掷地有声,说进了陆长荣的心坎。
自古以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用完了臣下,觉着碍眼就想丢弃,若真是那没有根基之辈,岂不是成了任人摆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