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铁占元把迪丽雅请到天茂舞厅。去得较迟,本来就没什么生意,他们去时,只有三五对舞者在跳,偌大的舞厅,显得特别清冷、寂寞——尽管音乐满满,彩灯闪烁。
铁占元像一个普通舞客,在一个卡座了入座。平时,舞厅主要提供饮料,酒,也只仅有啤酒。而铁占元让服务员拿来白的,上的五粮液,二三杯下去,就有感觉。在有几丝晕乎和眩幻中跳舞,着实是一种享受。
然而铁占元要在酒精的作用下,在音乐的浸泡中,和迪丽雅谈些“工作”上的事。柯里已经来了,入住了江州最好的第一人民医院。治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措施,维持现状,寻找同型干细胞。
寻找只是一说,给有特殊血型的人再配同型号的造血干细胞,堪比大海里捞绣花针。因此,迪丽雅的主要希望,还是寄托在能和铁占元碰撞出一个下一代身上。上月起,迪丽雅就把自己身上避孕措施给摘掉了,与“铁哥”日夜造人。
造人不同于造机器,不是花了功夫和材料,就一定能造出的。虽然,迪丽雅生过柯里,“铁哥”也有数度让女友怀孕的历史,但努力了三个多月,仍无喜讯。造人,有时,得凭天意。
铁占元跳舞没什么天资,搂着迪丽雅,在音乐中,慢步摇晃着,两人跳的,有点类似杨咏教唆吴建国的“贴面舞”。别人贴面刺激找感觉,而“铁哥”则是为了方便和迪丽雅说话。
舞厅已近关门,尚余的几对也走了,铁占元让音响师连播一些抒情、柔曼的音乐,灯光几乎全关了,只开一束追光,随后,他让服务员和音响、灯光师都下班,说最后一切都由他收拾。
这样,俩人算是独占“天茂”舞厅的风情。
“和那个于局,关系发展得怎么样?”铁占元在迪丽雅耳边悄声问。
还能怎么样?那个于局,一匹彻头彻尾的色狼。那天她做东请客后,第二天就收接到于局的约请电话。这是推不掉也不能推的约请。其实,就相貌,于局这人不差,近一米八的身高,行伍出身,穿着警服,还是挺养女人眼的。
但,这家伙吃相太难看。席间于局长色迷迷的目光一直穿透着她,言语挑逗不断,将兽性不作任何掩饰地暴露在丽雅面前。分手时送他礼,就不似杨咏那样爽快,俨然是个清官,一边拒收一边说,送礼就把我当外人了;收不得收不得。
“你——希望我,请那个于局,做什么事?”迪丽雅绕开铁占元的问,直接跳到关键点上。
“是——这样,未来,不久,某一家饭店、餐厅,可能会发生一些治安事件,比如打架呀,动刀了呀,流血呀,到那时,就有人会报警。从我们的角度,希望公安部门能把这家餐厅以整顿治安的名义,关掉——”铁占元悠悠地对迪丽雅说。
有些事情,能不让她参与,尽量不让她参与,能不知道的,尽量不知道。只是在需要她的时候,她能尽点力就好。所以,铁占元话说一半隐一半的,让迪丽雅去悟,去猜。
迪丽雅显然没全听明白,停止了舞步,默默看着铁占元。
铁占元明白,话到这些,有些必须挑明了:“是这样,下令治安整改呢,由出警的派出所出,但必须由分局领导来批。而这个分管领导,就是于局。你,能不能做做于局的工作,先和他打个招呼,关键的时候,请他签字。”
迪丽雅:“你,现在需要一个明确的回复,才可以推进你的一些计划,是这样吗?”
铁占元轻轻搂住迪丽雅。她就是聪明,总是一下能抓住问题的关键。“是的。”铁占元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显得很为难而又迫不得已。
“那——”丽雅轻轻推开他,直视他的眼睛,道:“这,可能要跨越一些红线,涉足一些禁区,你,受得了吗?”
铁占元定定地与迪丽雅对视着,幽森而无奈地低语道:“做事业,有时,不得不做些牺牲,忍受些自己不喜欢的事,男人的承担,有时就是忍受。”
铁占元言毕,缓缓却发力地将迪丽雅抱在怀里,又耳语道:“心在一起,才是真在一起……”
这夜,两人再发次生造人运动。只是这晚的造人,铁占元忽然似回到刚和丽雅碰撞时,有些粗野有些贪婪有些狼性。
在“贤者时间”里,铁占元忽然小声地说:“我提醒你一件事,希望你不要生气,更不要误解我的原意。”
迪丽雅捏捏他,示意他有话直说。
“你,目前,处于待孕状态,可不能,发生非我所孕呀……”
迪丽雅忽然伸出长长的指甲掐铁占元。
铁占元被掐得很疼,但他张开嘴却不发出声,忍着。迪丽雅恨恨地:“你太小看我啦……”
铁占元过了半天才缓过劲来,说:“我等你消息,确定行动。”
迪丽雅慢悠悠地:“这个消息,可能要过些日子才能明确。”
铁占元不解:“这是为什么?”
迪丽雅:“因为我想从泰国公司调一个领班过来,女的,才二十六岁,是个风月场的高手,吃透了男人。我想让她来做我的助理,这样我就有回旋的空间,那个于局,未必能让他讨我便宜,我一样把事办成。”
铁占元愣了。没想到迪丽雅还会来这一手。但——“别弄巧成拙呀。”铁占元不无担心地,心想于局看中的是你,你换个随便弄个人来,就能代替你吗?但这个方案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迪丽雅就不一定要“牺牲”自己。
迪丽雅轻轻拍拍他。“你别想太多。我们以后要应对的,不止一个于局。难道都要我直接去‘公关’吗?为长远计,也为了让你心里好受些,还是听我的吧。只是把你的行动要稍稍推迟些。”
铁占元没有更好的理由拒绝迪丽雅的方案。的确,迪丽雅现在是自己的女人,随便地把她当礼物往外送,那滋味真不好受。
可这事该怎么操弄呢?
铁占元不太明白。但他相信迪丽雅能够摆平。于是,给“天国家常菜馆”下的狠招就推迟了。
这期间,天茂舞厅的生意有些飘忽,一些基本客户被天国拉走后,陆续又来了些新的客源,天茂的生意不似“天国家常菜馆”刚开业时那种断崖式的滑落。
但“天国”的日日爆满,天天翻台,让铁占元意气难平,其实,只要他再坚持一下,天茂舞厅的生意就会稳定下来,因为“天国”的那种边餐边舞,毕竟环境杂乱,对一些讲究环境的舞迷是一种排斥。
再则,1981年的江州,会跳舞想到舞厅过瘾的市民越来越多,自然会形成高中低档和风格迴然不同的舞厅,各有各的市场,不可能一家独大的。
但,铁占元憋不住了。商场如战场。手软成就不了大事业。他内心有一套完整的打击“天国”的方案,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迪丽雅把于局搞定,就痛下杀手。
拗了十来天,终于把迪丽雅说的“助理”梦婷姑娘盼来了。是个美女胚子,却透着些阳刚之气。
于是,迪丽雅拨通了于局的电话。于局一听是迪丽雅,声调都变了色,一听是迪丽雅约他喝酒,便问:“是只请我一个,还是一桌人让我陪衬呀。”
迪丽雅笑道:“我的大局长,哪敢让你做陪衬人。我只请你!”
于局立即爽快道:“那行,时间就定在今天晚上。”
但于局跟着一个问题抛了过来:“地点是——在你们天茂酒店吗?”
迪丽雅立即领悟到他的小心思了,便道:“地点由你定。订一个你喜欢的酒店。”
于局:“好,痛快!”
地点就定在上次请陈翀的极私人而极高端的郊区无名酒店。
于局在去的路上,神思飞扬,浮想联翩。和上次约陈翀一样,他也是早到一步,侍候美人,酒还未喝,却是一阵阵燥热。
门被轻轻叩响。这里的规矩,他非常了解。这是服务员敲的。他随即道了声:“请进!”,心想,门一开,就是一个惊艳、生动的美人进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