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經忘了疼痛的小姑娘登時又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傷口,瑟縮了一下,眼淚憋在眼眶裡打著圈圈,不敢落下來。
趙有魚從櫃檯裡拿出一瓶桃子味的果汁,擰開蓋子遞給小姑娘,對方小心地喝了一口,咧開嘴笑了。
趁著小丫頭被飲料裡的甜蜜素奪走了注意力的時候,趙有魚仔細地給她手上的擦傷笑了消毒,挑出細碎的沙子,然後用雪白的紗布裹起來。
趙雪立刻抽泣道:“唉,還不是這事鬧的,今天早上有人往我們家窗戶扔石頭呢。出門的時候她害怕,沒注意就摔了一跤。”
小姑娘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今天沒有人給家裡扔石頭呀。明明是她和媽媽出門的時候走得太急,從臺階上摔下去的時候弄的。
她剛要說話,便感覺母親在自己的胳膊裡側捏了一把。
小女孩一時茫然,卻是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趙有魚對手足無措的小姑娘道:“我和你媽媽說幾句話,小朋友自己吃飯可以嗎?”
小女孩被趙有魚溫和的目光注視著,彷彿被賦予了什麼重大使命一樣,握住她的小勺子點了點頭,都忘了去瞧趙雪的臉色。
趙有魚起身就往旁邊走去,趙雪無奈,也只能猶猶豫豫地跟了上來。
“想讓董成出來,你可以去保釋他。”趙有魚道。
趙雪眼淚直往下掉,憔悴的臉顯得更加可憐,“小魚,你知道的,家裡沒有多少錢……再加上這次要給人家的賠償,姐姐實在拿不出……”
“律師那裡有檔案,我們已經斷絕關係了。”趙有魚開門見山,“你想要我諒解董成,可曾想過當時他逼我的時候,讓你丈夫手下留情?”
趙雪面色一滯,似乎沒想到趙有魚會這麼直接,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
“小魚,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他是看你店裡的生意好,才動了歪心思……”趙雪哭求道:“你就看在我們曾經是一家人的份兒上,原諒他吧!”
趙有魚挑了挑眉,反問道:“那麼董先生,又是從哪裡得知我生意紅火的呢?”
趙雪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趙有魚淡淡一笑,“我告的是董先生,目前還不想牽連其他人,”她幽幽地嘆了口氣,“可誰知道這背後有幾個同謀呢?”
她的這個姐姐,其實從未將她真正當做親人來看待。
趙雪認為趙有魚是撿來的,她不應該在家裡擁有超過自己的“待遇”,甚至她也不應該獲得父親的注意力。
她不表現出敵意,只不過是因為懦弱。
趙有魚仍然清楚地記得,小時候姐姐給她蓋被子蓋得太嚴實,將她悶得臉青唇紫,所幸她“及時”發現了女孩的不正常,哭喊著喚來了爸爸。
趙有魚當時覺得這是無心之失,甚至還為對方的眼淚感到動容。
可後來她回憶起當時的場景,才後脊樑發冷。
是“及時發現”,還是到了最後一刻的恐懼呢?她在姐姐趙雪眼裡看到的後悔和後怕,是因為粗心大意的愧疚,還是被自己的狠心震驚的惶恐呢?
——雖然即使趙雪不管她,作為布偶貓妖的趙有魚也未必會死,最多不過虛弱一些,化出原型罷了。
趙有魚唇角笑意慢慢隱去。
趙雪哭道:“小魚,你不能這樣!董成他是我丈夫啊!他要是,他要是進了公|安|局,我們娘倆可怎麼辦?!”
趙有魚淡淡道:“我會要求該有的賠償,至於其他責任,要等判決。”
她看了趙雪一眼,“如果沒有其他事就早點回去吧,天也不早了。”
趙雪有一瞬間露出了近乎歇斯底里的表情。
她用手擦了擦眼淚,“小魚,你真的不打算原諒你姐夫?”
趙有魚冷淡地望著她,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趙雪將手裡的保溫桶往趙有魚跟前一放,“這是我按著小時候的印象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嚐嚐吧。”
她說完,轉身拉起女兒便離開了。
趙有魚看著母女二人走出飯店,趙雪步子邁得極大,小女孩被她拉得跌跌撞撞。
她開啟保溫桶,裡面的湯卻已經放涼了。
趙有魚拿勺子舀了一點,嚐了嚐。
在她印象中,爸爸做的湯是熱的,因為怕她的體質接受不了太多鹽,總是淡淡的,有一股人工養殖淡水魚的腥氣,喝完以後肚子卻是暖暖和和的。
趙有魚把保溫桶重新蓋上放到了一旁。
趙雪做湯的手藝還不錯,但她並不喜歡。
趙有魚拿起電話,“喂,您好,我是趙有魚。”
派出所的辦事員語氣態度很溫和,“請問有什麼事嗎?”
她無奈地道:“董成,對,就是現在還在你們那兒關著的那個……”
既然她曾經的姐姐如此迫切地想要讓丈夫回到自己身邊,甚至不惜帶著自己的女兒來演苦肉計,甚至……甚至試圖拿爸爸留給她的回憶,來戳她的心窩子。
那就讓董成回到她的身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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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雪回到家坐著抹了一會兒眼淚。
小女孩走過去扯一下母親的衣角,“媽媽,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