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童憲的時候,雲舟發現,這位北燕將軍的手腕上有一處紋身,若雲舟沒有記錯,是南茲國的常見圖騰。
童憲初時低頭走路,沒有注意雲舟,待行至門口,他偶一抬眼,忽然愣住一瞬,然後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這位姑娘你是否……”
然而話說道一半,童憲似乎覺得不妥,終究沒有問出來,只是又看了雲舟兩眼,才轉身離去了。
雲舟覺得有些莫名,但現在狀況並不是與人說話的好時機,所以也沒有多問,只是按規矩送走了童憲。
回到屋內時,發現蕭錚正閉目而坐。
雲舟放輕腳步,然而蕭錚還是聽見了,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吩咐道:“你過來。”
雲舟走過去。
蕭錚又道:“坐下。”
說著拍了拍榻邊。
雲舟有一絲遲疑,但想到他聽聞的噩耗,還是依言坐在他身邊。
蕭錚不說話,再次閉上眼睛,好似倦極,將額頭靠在了雲舟的肩膀上。
雲舟肩膀一僵,本能想躲,然而低頭時瞧見了蕭錚搭在榻沿上的手。
看見了他手背上那道淡淡的疤痕。
雲舟的心裡忽然升起一絲柔軟,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個月夜,她看見他跌跌撞撞地躲進假山,自己又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走到他跟前去的呢……
這個人看起來如一方堅硬的磐石。
但他其實是有裂痕的,她曾見過。
即使是現在也一樣。
作者有話說:
蕭錚:“最討厭別人揣測本王!往本王身邊塞人!”
薛尚宮:“少廢話,你就說你喜不喜歡吧?”
蕭錚:“喜歡……”
薛尚宮:“那下次還敢。”
第15章 、秘密
蕭錚靠著雲舟,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兩人誰也不言語,就那麼安靜的坐著,約過了小半個時辰。
日頭漸漸西斜,天色黯下來,直到掌燈的宮人將一盞一盞宮燈亮起來懸在廊下,隔窗透進來一團團溫暖的橙色光暈。
雲舟覺得肩膀有些麻,手指尖上像有小螞蟻在爬,她攥了攥手指,麻的越發厲害了。
“殿下,快到了交值的時候了。”她忍不住小聲提醒。
蕭錚睜開了眼睛,他並沒有睡,雲舟每一次輕緩的呼吸他都聽得見。
他直起身子,交錯間,側臉擦過雲舟的鬢角。
那一瞬間,雲舟感覺到蕭錚的氣息拂過自己的耳鬢,微微的發癢,她快速眨動了兩下眼睛,輕輕縮了縮脖子,然後偷眼看身旁的人。
蕭錚整個人身上有一種很強烈的疲憊感,他並沒有說話,甚至並沒有抬起眼睛。
於是雲舟得以細看他的臉。
蕭錚的眉眼長的頗為矛盾,他凝眸看人時有一種原始的侵略性與狠厲,所以魏帝最不喜他的這雙眼睛,說此人一看即是狼子野心,若放任不管,必要為禍大魏。
但當他低垂了眉眼,又有一種莫名的哀傷脆弱從眼尾的弧度蔓延出去,叫人因意想不到而格外心生憐憫,這矛盾感,有些蠱惑人心。
雲舟從榻上起來,想了想,開口道:“殿下今晚若是去臨風閣,記得叫人加厚被子,夜風溼潤,想是有雨。”
說完,將屋裡的燈也點上。
火光照亮兩人的瞬間,蕭錚終於抬眼看她:“你怎麼知道我會去臨風閣?”
雲舟的眼角也有些微的落寞:“臨風閣的香匣子裡,別的香料都沒有,只有一味寧髓香,它的效力我上次見識過了,想來,殿下夜不能寐時便會去臨風閣,今夜,對陛下來說,恐怕會是個難眠之夜,所以提醒殿下莫要著涼,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等待殿下定奪。”
蕭錚望她良久,終究收回目光,道:“知道了,你回去歇著吧。”
夜晚,臨風閣裡,蕭錚躺在那裡苦笑,不點香果然是睡不著。
他的腦海中都是小時候父親如何教他騎馬,挽弓,經史,他每有所進益,父親便向群臣誇耀,從不吝於對他的滿意與誇讚。
蕭錚就是這樣在太陽般地照耀下長大,而他也深明自己的父親只願世間太平,不願意與大魏相爭,所以才將最得意的兒子送去魏都,表示自己的誠意,希望能延長兩國之間的和平。
蕭錚是攜著一些美好的願景自願來到魏都,然而五年後傷痕累累帶著滿腔的怨恨回到北燕,但那時的北燕大君已經被疾病打敗,再也不能和他一起並轡馳騁,舞劍過招了。
往事在腦中接踵而來,思緒萬千,頭隱隱的發痛。
蕭錚不讓宮人進來,於是親自起來將香點上,剛燃上火,窗外便驟然響起雨聲。
果然如她所說,今夜有雨。
蕭錚自己微微笑了笑。
“世間多閒情,猶記魏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