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枪始终完全握在您手里,即使是我也会羡慕这件事,”他说,“所以,开不开枪的决定权当然完全属于您,其他人只能进行建议。”
“我的建议就是——要不要听听您孩子的建议?”-
降谷零有点腿软。一半是因为他站在一个不知道用什么新兴材料做成的见鬼的足球上面——老天爷啊这东西怎么能吹得这么大,它有没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地球——另一半则能算是近乡情更怯。有那么一瞬间,即使是对这个足球,他也擅自生出了依赖感:他恨不能躲在这个球体下面停一会儿,再出去面对……本该最亲密的人。
他放任自己停了两秒钟,对一个一天只睡四小时的人来说很长了。只不过……他注意到琴酒也停了停。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踏上了正在旋转的摩天轮。那位女士正等着他,她已经把不再有任何用处的伪装丢到一边,露出一张挺熟悉的脸。降谷零发现他好像对这张脸很亲切,似乎他天生就该认识她、了解她、爱着她似的。
……亲情就是这种感觉吗?
“你还活着?”
不、不,这么没有礼貌的话当然不是她的孩子说的。是琴酒,他站在一边,一堵墙一根冰柱一条旗杆那样伫立在原地。
一面没料到自己会被推倒的墙,一根积年冰雪凝成的冰柱,一条再也不会扬起旗帜的旗杆。过去所有的旧岁月像是烈酒的酒气那样扑在人脸上。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她不舒服,让她没办法把目光专注在自己的孩子脸上。
琴酒最讨厌背叛。这样,他就不会被背叛了。
——亲缘关系是不能选择的,但“师生”关系可以。你选择了我,手把手地教育了我,帮助了我。弄脏雪地没关系,我们家乡那从没停过的大雪可以迅速掩盖一切痕迹;但如果你选择把我带出纷纷扬扬的大雪,又凭什么不对你写上字迹的白纸负责任?
我恨你成为一个母亲,更恨你表现得像一个母亲。你明明应该做好觉悟,正视你最重要的那重身份:过去的战士,现在的……叛徒。
“如你所见,我还活着。”
维娜对他耸肩,视线投在他立起的大衣领上,“你以什么立场问候我,这只立起冬毛的小北极熊?十四岁的孩子对他遇上的成年女人、十八岁的战士对包扎他伤口的战士,还是一个前苏联人问候一个从始至终的波兰人——”
“一个组织成员,”她说,“问候一个同事的母亲?”
太好了,她成功把琴酒的火点起来了。波本敬畏地想:天啊,我妈妈她竟然管琴酒叫小北极熊哎!
第146章谐欢宴(十八+十九)不存在的俄妈妈……
降谷零当然并不是一个对危险毫无觉察力的人。正相反,他完全能觉察到,自己母亲和琴酒对上视线的第一秒钟,空气里就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电火花炸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再让他们聊两句,他们马上就会打起来。他也有那么几种制止他们继续的方案,可行度应该也在80%以上。只不过……
“再听他们吵两句很有意思,对吧?”一个听起来相当宽容的声音响起,“必须得说,我完全理解你。”
必须得说,降谷零吓了一跳。摩天轮上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脚腕什么的,怎么会有这种事!他简直要开始怀疑这是什么摩天轮鬼魂了,但是话说回来,哪有会被困在摩天轮上的鬼魂。这么快乐的地方,怎么会死人呢!
“年轻人,躲一躲吧,”那个声音又说出了第二句话,“就算再听也听不到别的,他们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降谷零沉默了许久,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怎么知道?”
“经验。”
躲在他脚下的“幽灵”动了动,冒出个头来。对方侧过脸,让他看自己颧骨上的一大片淤青,“看,你母亲打的。”
降谷零:“……”
他犹豫了一下是该说一句“打得好”,还是直接掏出枪来顶在这块淤青上,用行动表示自己对母亲的支持。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现在琴酒还看着,也许他不是不可以做一些更符合“波本”人设的事,来强化一下琴酒对自己的刻板印象——
“你在想什么很危险的事了,”那位幽灵先生敏锐地从对方晦暗起来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不许用脚踩我的脸!”
很好,一句话把波本喊回降谷零。公安警察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爽朗道,“哈哈,怎么会呢。”
赤井务武:……你明明就会!你一直在看我,你就没停过!
“总之,先躲躲吧,”他手上用力,把这个以为自己来演小蝌蚪找妈妈、来了却发现是在演全武行的可怜年轻人拉了下来,“让他们打。”
降谷零刚想说自己还打算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母亲已经在和琴酒互殴了。
“这么快……”
多线程工作习惯了,百忙之中他甚至还忍不住观察了一下自己妈妈的近身战斗路数:见鬼的,怎么还和那个普拉米亚有点像。
“好了,快下来吧,”赤井务武又催促了两句,“还是说,反正闲着没事,你也想活动一下身体,和我在摩天轮上打一场?”
降谷零的眼睛里居然还浮现出了几分期待,“可以吗?”
赤井务武:“……”
“我可不是你的敌人,”他看着年轻人在自己身边躲好,有点感慨地说了一句,“真正的敌人,隐藏在白昼之下,黑暗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说话方式有点耳熟。降谷零狐疑地看了看他的脸,隐隐捕捉到了几分相似,又不好确定,“你的话——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
啧,反应还挺快。赤井务武相当有自知之明:要是在这里被他辨认出来什么父子关系的真相,他们两个也只能再来一次摩天轮赤井战降谷了!他觉得一轮游恰到好处,不想再来活动一次筋骨。那么……
“别在意,先生,”赤井务武笑眯眯道,“那种话没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只是在歧视有色人种。”
降谷零:“……”
他沉默了片刻。此时此刻眼前的场景不能不说是荒谬——他的父亲叫他来摩天轮见他的母亲,后者正在和他卧底组织的核心成员大打出手,身边有个熟悉感很强的“幽灵”,自称曾和他的母亲打过一场,但对他没有任何攻击意图。
这种事还挺罕见的,对降谷零或是波本来说都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这里没有人想要杀他,没有人想要害他,甚至没有人想要利用他。此刻他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也不用思考任何事。就好像……真的只是父母邀请自己的孩子在繁忙的学业之中,来游乐园放松心情一样。
他叹了口气,没发现自己露出了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
赤井务武:听说我歧视有色人种,他笑得这么开心?!-
“安室遥那边是安全的吗?”
听见枪响,松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而萩原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心,“小遥那边有狙击手盯着,她自己也……有防御的方法。不用担心。”
“防御的方法?”松田皱眉,“她今天的穿着,可不像是能塞得下防弹衣的样子……是系统吗?”
[嗯,本系统会打造防弹少年团,小遥和她那个学妹都没事,]电子音平静道,[要说你们就是没看过《绯色的子弹》,不知道子弹会拐弯。]
松田阵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