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同你講過,國子監講小經的何懷,他參與殿試出題,你便按照他的個人風格多去揣摩,基本不會有什麼紕漏。除此之外,陛下和長公主各出一題策論,約莫也是圍繞今年的稅收和治理堤壩,或者是改道運河,這是我來時順道買的書,都是京裡最新出來的,你看著做參考。”
“多謝。”李幼白掃了眼,的確是針對性很強的朝事見解,她從荷包裡掏出碎銀子,遞給閔裕文,“買書的錢。”
閔裕文沒接,她便一直舉著。
“你不用跟我這般見外。”
李幼白笑:“一碼歸一碼,你為我操心我已然感激,總不能連書錢都要賴賬吧。”
閔裕文知她固執,便只好收下。
殿試前只有兩日準備時間,李幼白看的很快,第一遍粗粗掃了眼,將所有內容做到心中有數,接著便掃第二遍,降低速度,深入分析,到入夜時,她還在翻看記錄。
窗子被人叩響,她起身,走上前。
“是我。”盧辰釗從窗後走出,投在窗紙上一道影子。
李幼白推開窗,他熟稔地翻身進來,窗咔噠合上。
“是不是安福姑姑的案子有了眉目?”李幼白下意識想到這個。
盧辰釗:“你半夜問案子不怕夢見那屍體?不怕嚇得睡不著?”
“我沒看見。”
“我不介意幫你回顧。”
想起盧辰釗那日慘白的臉,李幼白表示拒絕,“那你過來是為了何事?”
“我去過道觀,輾轉找了好些女冠打聽,都說不知道貴妃在那修行。因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我又去翻閱了在冊女冠,發現貞武九年後,觀裡少了幾位年長的女冠,也就是大理寺案錄中提到的那些人。”
“所以貴妃很可能根本沒去道觀修行,而是大火燒宮後特意逃離,貞武六年到貞武九年,此間三年她去了哪,又為何重返仙居殿?”
盧辰釗看著她,小臉繃緊,兩條細長的眉也皺起來。許是看書看的,眼底盡是烏青。
“對了,有件秘聞或許你不知道,但我覺得可能跟貞武六年那場大火有關。”李幼白忽然想起來在仙居殿時聽到議論,彼時貴妃在病中,大理寺又去查安福的屍首,梅香和梅梧便時常坐在殿中說話,多是跟貴妃相關的陳年往事。
“她們說大火前,貴妃和陛下曾有過爭吵,且很是激烈,也因此事,陛下數月沒去仙居殿。後來便發生了大火,陛下抱著“貴妃屍骸”許久,將其厚葬。時隔三年,貴妃完好無損回宮,卻沒令人徹查那場大火,這本身就很奇怪了。是不是有不為人知的隱情,不便叫世人知道,所以才會編出貴妃失憶,去道觀修行的故事...“
“李幼白,我是來恭喜你的。”盧辰釗靜靜看著她,像是許久沒有見到,目光流連在她臉上,不放過分毫地仔細盯視。
李幼白愣了瞬,少頃微微紅了臉,道:“謝謝。”
“你想要何賀禮?”
“啊?不需要,不必麻煩。”人情往來總要費銀子,他送自己名貴的,下回自己便要送他更貴重的,如此幾番,卻也沒甚意思。尤其他送的東西,總是不大符合心意。
盧辰釗:“那我自己做決定了。”
“真的不用。”
“李幼白,殿試之後你有沒有想過去處,比如說去翰林院還是別的什麼部門?”盧辰釗徑直打斷,換了話題。
李幼白只得作罷,回道:“我想去禮部。”
“為了閔裕文?!”盧辰釗語氣有些不悅。
李幼白驚訝:“當然不是。”
“你不喜歡辦案?”盧辰釗嚥了咽喉嚨,儘量讓自己顯得一切如常,可內心期待,便總也忍不住去看李幼白的反應。
李幼白笑:“也不是不喜歡,只是沒想過。之前有想著讀書做官,賺錢。後來便想去翰林院修書,再後來,我想到禮部,多歷練歷練吧。”
真實原因她自然不會坦白。
盧辰釗捏著手指,眼眸斜斜看去,“那你要不要想一想?”
“想什麼?”
“到大理寺來。”
話音剛落,兩人俱是愣住。
溫涼的空氣也變得浮躁起來,彷彿撒開一張極細密的網子,將兩人罩在一起。
盧辰釗今夜過來,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在他看來,是連自尊都拋棄的那種。
有些話,遲了便再也說不出口。有些人,錯過便是一輩子。所以有些事,今夜必須得做。
“李幼白,我想,我怕是喜歡上你了。”
第48章
屋內靜謐無聲, 兩人的呼吸都斂了。
李幼白像是沒聽見,更或者說是被他驚到,以至於僵在原地神色茫然。
盧辰釗耳根發燙, 但話已經說出,便沒有臨陣脫逃半途而廢的道理,他是鎮國公府世子,是盧辰釗,是從來不會自卑, 只會睥睨旁人的盧開霽。
他合該沉聲淡定,等著必然的答覆。
他都這般低聲下氣, 坦言告白了, 她應當明白他的心,明白他是怎樣的人。但李幼白的沉默讓他漸漸焦躁,他甚至在腦中不斷盤算,要不要再多許些承諾, 諸如他會一生一世待她如珠如寶, 會愛她護她不叫任何人欺負她。但他又怕說出來適得其反, 顯得太過迫不及待和輕浮, 便忍著,等著。
可李幼白是怎麼了, 呆呆地站在原地, 既不點頭也不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