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我說,除非這位狀元郎瘋了,不然他好好的禮部郎中不做,做那亂臣賊子幹甚?再者,他要弒君,何必選在祭典之時,不是擺明了告訴別人他是兇手嗎?”
“你覺得他是冤枉的?”李幼白試探。
盧辰釗笑:“這案子沒法查。”
“為何?”
盧辰釗自然覺出她的不對勁兒,卻還是順著耐心回復:“涉及聖上,又過去十幾年,證人證物早就沒了。當年陛下留了情面,只殺他一個,若是當真追究,可是要連累不少人的。”
李幼白緩緩問道:“所以,你查過,對不對?”
盧辰釗望著她,餘光瞥向四下,而後點頭:“查過。”
第55章
“可查出什麼端倪?”
盧辰釗一言不發, 她那雙眼睛閃爍不定,既期待又忐忑,但還在剋制著某種激動。他心裡湧出很是奇怪的感覺,但不確定,故而直起後腰,站在李幼白麵前,低聲問道。
“李幼白,你緊張什麼?”
李幼白搖頭, 他步步緊逼,將人懟到牆角, 他的眸光變得銳利明亮, 猶如鷹隼一般。
“說吧,李幼白,把你的秘密,還有那枚玉佩的事, 統統告訴我。”
“李幼白, 你要信我, 別猶豫。”
合歡殿, 翠喜掀開雕花銅香爐的蓋子,添了些許香料進去, 一抬頭, 便見本在睡著的人忽地從帳中坐起來, 繼而發出低沉的粗喘。
“來人, 來人!”
劉瑞君捏著額頭, 猶陷在夢中的恐懼當中, 一把扯開簾帷,大汗淋漓的臉上滿是猙獰, 頭發披散在腦後,她睜著圓滾滾的眼睛,胸口劇烈起伏,說話間,赤腳走下床,從櫃上拿起剪子,胡亂揮舞了一番。
翠喜被嚇得不敢動彈,顫顫巍巍小聲喚她:“殿下,您做噩夢了。”
劉瑞君只覺得面前全是沾血的腦袋,安福的,言文宣的,還有好些記不清名字的,更可怖的是,她還夢到了劉懷和劉頡,他們穿著素白衣裳,充血的眼睛死沉沉盯著她,要她還他們性命。
他們明明還活著,卻不肯放過她。
劉瑞君的剪子戳傷了翠喜,她不敢叫喚,捂著傷口仍試圖喚醒劉瑞君。
“殿下,殿下,真的是夢,只是夢啊!”
孔嬤嬤進來,也顧不得那剪子上沾了血,撲上去便奪下來,隨即扔給翠喜,翠喜忙拿走。孔嬤嬤攬著委頓在地的人,右手輕拍她後背,慈聲道:“殿下莫怕,莫怕,壞人都會遭到報應。”
在她的安撫下,劉瑞君漸漸恢復意識,看著她的臉,喃喃出聲:“嬤嬤,幾時了?我睡了多久?”
孔嬤嬤嘆氣:“只一刻鐘左右。”
劉瑞君抱起腦袋,用力拍了拍那發緊發疼的太陽穴,孔嬤嬤阻止不了,急的一身熱汗,嘴裡一直唸叨“殿下,殿下。”那人痛苦地哀嚎一聲,歪在她懷裡。
待徹底清醒過來,她懨懨說道:“我這
次還夢到言文宣了,他那腦袋滾到我腳邊,他還要殺我。”
等了少頃,她扭頭看向孔嬤嬤:“嬤嬤,你去請觀裡的道士過來一趟,給合歡殿驅邪,驅完便都好了。”
“好。”
劉瑞君是不信什麼善惡有報的,但她的噩夢嚴重影響到睡眠休息,她整個人瘦了一圈,面頰也沒了往日的光澤。
言文宣死前,她去牢裡看過他,彼時他便靠著潮溼陰冷的牆,不屑地對視自己。他有傲骨,至死都沒求饒。那夜她斷了他的右手,每一根手指全都碾爛,他疼的哆嗦,卻一聲不吭,連句示弱的話都不肯說。他越是如此,劉瑞君便越生氣,她想看到讓崔慕珠拋棄阿湛喜歡上的人,其實卑賤骯髒,其實不過如此,她想看言文宣匍匐在她面前,豬狗不如的模樣。
可他沒有,非但沒有,還用一雙厭惡輕視的眸子瞪著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喜歡崔慕珠的,崔慕珠所喜歡的,都這般出挑。
劉瑞君不甘心。
昨夜言文宣來了,悽白的臉掛著鄙薄的譏嘲,他在笑話自己,他一字一句說的很是清晰。
“劉瑞君,你連她的頭髮絲都比不上。”
是詛咒,最惡毒的詛咒。
崔慕珠只是個替身,一個替身便不配擁有那麼多人的喜愛。
她不配。
太醫劉瑞君她診脈,要她靜心修養,莫要操勞過度,隨後開了藥膳。孔嬤嬤接過後,又著人檢查方子,繼而才親自去往小廚房盯著熬煮。
賈源過來,帶了一對碩大的夜明珠,一顆擺在枕邊,一顆擺在她手心,他側躺在旁,為她鬆快筋骨,揉摁神經,她發出舒服的喟嘆,反手拍拍賈源的臉。
“西涼不是進貢了一對玲瓏雙壁嗎,拿去給陛下了嗎,他最喜歡這種精巧的玩意兒。”
賈源:“正收拾著,弄完便拿給陛下,殿下放心。”
劉瑞君問:“陛下最近可有召見太醫,怎沒聽到動靜?”
“宣明殿的興生一直盯著呢,說陛下雖沒請太醫,但時常心絞劇痛。”
“是嗎,那便叫他仔細盯好,省的陛下來不及留話,落下遺憾。”
“是。”
劉瑞君躺在他膝上,眸光愈發冷淡,這麼多年,終究是白白浪費了感情。阿湛身體有疾,打孃胎裡帶的弱症,但尋常人不知道。阿湛不是長久相,雖有太醫調理養護,但早先龐弼便說過,阿湛最多活到五十歲。她原是想等阿湛壽終正寢再奪權的,如今看來,也不必對他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