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辰釗愣住, 手懸在半空。
李幼白淡淡開口:“盧大人。”
盧辰釗頓在原地, 少頃溫聲問道:“你叫我什麼?”
李幼白:“盧大人,我還有事,需得先走了。”
說罷,轉身便要離開。
盧辰釗忘了動作, 待反應過來她已經走到門口, 他追上去, 不由分說攥住李幼白的手腕, 將人拉到自己面前。他不解,漆黑的眼眸滿是焦急, 困惑, 他想看清李幼白迴避的眼神, 但她始終迴避自己的注視。
“李幼白, 你怎麼了, 誰惹你了?”
“你先鬆手。”
“我不。”他倔強地握緊了兩分, “我若做錯了,你告訴我, 不要這麼憋著忍著。李幼白,我千里迢迢從淮西回來,一路上舟車勞頓,風塵僕僕,我連衣裳都沒換,只想早點見到你,抱抱你。
我很累,但一想到你就精神抖擻。你看我這裡,還有這裡,都是傷,你看都不看,當時他們的劍險些刺中我喉嚨,我...”他忽然發現什麼,停住嘮叨,伸手覆在李幼白頸間,目光變得凝重。
“誰傷的你?”劍傷,雖已經結痂,但她面板白所以疤痕很是明顯。
李幼白下意識捂住傷口,往後退開些距離:“不小心割到的。”
“你不小心拿著刀往脖子上劃?”顯然是鬼話,盧辰釗有些虛,摸不清李幼白究竟怎麼了,想靠近,但她仿若避之若浼,他張了張嘴,語氣難得地柔和。
“你過來,就抱一下。”
李幼白咬著舌尖,搖頭:“我走了。”
盧辰釗從胸口掏出一枚蓮花簪,小心翼翼送到她面前:“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你戴上一定好看。”
李幼白低頭,沒有接。
盧辰釗:“我哪裡做錯了,李幼白?”
“沒有,恭喜你平安歸來。”李幼白控制著情緒,輕笑著抬起眼睫,“我真的有事,下回再說。”
她走的很快,就像躲避洪水猛獸。
盧辰釗捏著那枚蓮花簪,剛走出廊下,新來的評事便跟上去
嘖嘖:“閔大人又來了。”
“誰?”
“閔裕文閔大人啊,就是小李大人的未婚夫婿,最近隔三差五來大理寺,兩人一待便是半日,好生羨慕。”
盧辰釗不愛聽,便要去後院牽馬回家,誰知那評事是個話多的,見他不好奇,反而更加有傾訴慾望,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
“小李大人和閔大人婚期定下來了,轉過年來三月三,禮部查的好日子,如今閔尚書家中正在準備明年娶親的事,閔大人也越發接地氣了。”
盧辰釗這才明白過來,為何李幼白對自己如此冷淡。
宮裡的內監來到,說是陛下召見,盧辰釗便又騎上馬徑直去了宮裡。
姜皇后坐在劉長湛身邊,氣色比前些日子好很多,腮上也有了肉,只那眼睛死氣沉沉地盯著殿中人。
李幼白得知盧辰釗進宮時,自己正和閔裕文在貴妃的仙居殿,劉識也在,聞言感嘆。
“盧辰釗果真是將才,在淮西那麼短的時間籠絡舊貴族,結交新勢力,他奉給我的名錄好些是難纏的角色,如今卻都肯乖乖俯首。”
閔裕文看了眼李幼白,附身道:“殿下能得盧世子相助,的確是如虎添翼。”
劉識笑:“你們二人助我,那才是如虎添翼。”
不多時,梅梧和梅香進來奉茶,烏青的天雪越下越大,此時地上屋頂白茫茫一片,她們添了炭火,將換好的暖手爐遞到李幼白膝上,貴妃知她今日月事,特意命人準備好的。
李幼白心不在焉,忽然聽到“盧辰釗”的名字,她抬頭。
梅香嘆:“方才勤政殿的小喜過來送東西,說是盧大人闖禍了。”
崔慕珠看向李幼白,她捧著手爐,眼中盡是擔心,便問了句:“為何事闖的禍?”
梅香:“說是陛下和皇后賜婚,他又拒了,陛下發怒,叫他拿出拒婚的態度,他提劍砍了自己的手。”
“什麼?!”
李幼白倏地站起來,手爐咣噹掉落,砸在她腳背,她恍若不知,走到梅香面前:“你有沒有聽錯?小喜有沒有看錯。”
梅香躬身,“奴婢沒聽錯,但興許小喜看錯了。”
李幼白福了一禮,便徑直往外走去。
崔慕珠使了個眼色,劉識和閔裕文跟上去,他們兩人步幅大,卻被李幼白甩在身後,她跑起來,緋色氅衣飄開,雪白的天地間,她就像一抹孤注一擲的影子,朝著盡頭瘋狂奔跑。
盧辰釗從勤政殿出來,每走一步,地上都有血跡,他看到撲來的人,小臉煞白,眼神空洞,直直盯著他的臉,然後飛快地瞥到他雙臂上,在看到血的剎那,她的眼眶紅了。
她踉蹌著走到他面前,低頭摸他的手臂,摸到手腕處,又抬起頭來看著他,似要聽他親口確認,他沒事,她的手在發抖,一根根摸下去,直到摸到那斬斷的位置,她倉皇地拉起來,用力睜了睜眼睛,血不斷往外流淌,她有一瞬的暈眩。
“小指呢,在哪?”
“盧開霽,你的小指頭呢!”
顧樂成咳了聲,近前低聲道:“小李大人,盧世子是在那裡切斷手指明志的。”
他指了指粗壯的銀杏樹,李幼白果然看到一灘血跡。
她放開盧辰釗的手,便要跑過去,盧辰釗拽住她,冷言冷語:“不用撿,是我甘心切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