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老卖老,颠倒黑白,蛮不讲理,这样的老太太我见得多了。这种人,你只一味讲道理是绝行不通的,她听不懂,或者说她听懂了也装不懂,与你胡搅蛮缠。你若不跟她撕破脸皮,她就会蹬鼻子上脸,骑到你头上。你得比她还不讲理,还胡搅蛮缠,才能治住她。”
还要多亏祖母突然提到“骑到她头上”,她觉得很耳熟,这才猛然想起来。
而紧接着,宋星糖便意识到,她的记性真的有变好一点点!
从前许多事、许多话,她都是过目过耳就忘,了无踪迹。
可今日她却因为某些字眼,勾起脑海中深埋的记忆。
不光是今日,包括画画时也是,她能记住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宋星糖惊喜于自己的转变,这个发现,无异于她出门就被十斤从天而降的云片糕桂花糕桃花酥给埋了一样,令人感到兴奋又幸福。
钱氏与白氏眼睁睁看着宋星糖的神情由凝重、呆滞,忽然变得豁然开朗,惊喜万分。
钱氏:?
她重重咳了声,见宋星糖呆呆看过来,忍着不悦道:“祖母在跟你说话,你专心些!我说到哪儿了?”
钱氏转头看向儿媳。
二婶白氏忙道:“说到赵鱼惦记糖姐儿的财。”
钱氏续上话,说道:“这样吧,将你母亲交给你的管家信物拿出来,让祖母帮你保管,这样就算那小子诱骗你,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你放心,祖母活了这么大年岁,才不贪你这点东西,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祖母不惦记。”
妙荷在一旁听得眼眶都急红了。
从前老夫人一家强硬地威逼,逼她嫁人,逼她听话,话里话外都是要让她交出李夫人的遗物。
现在宋星糖先发制人,先一步成了亲,有了这么个不好惹的赘婿,她们就变换策略,以怀柔安抚为先。变脸比翻书还快,当真是为财这一字使尽了手段。
妙荷有意给宋星糖提醒,却见白氏朝老嬷嬷使了个眼色,把她拽到一边。
宋星糖又变成孤军奋战。
妙荷在一旁干着急,宋星糖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清醒得可怕,她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她当着众人,出口成章,只轻飘飘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气得二房满地打滚。
她抬抬手指,宋洛繁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向她求饶,说自己从前瞎了眼,蒙了心,不该欺凌她。
而她不理不睬不原谅,抱着阿娘留给她的东西,指着大门让他们从宋家滚出去。
太高兴了,没忍住笑出声。
恰好就在钱氏恬不知耻地问她要管家信物之时。
“噗嗤”一声,屋中顿时寂静下来。
钱氏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怒道:“你笑什么!”
果然是赵鱼教了她什么气人手段,让她好对付她们。
否则以宋星
糖那中看不中用的脑袋,她决计想不出什么妙招来。
钱氏想到此处,除掉赵鱼的心更加坚定,只有赵鱼消失,宋星糖才不成气候。
宋星糖捂住嘴巴,眼睛笑弯了,眯成一条缝,有“咯咯”的笑声仍旧住不住从她指缝中漏出来,她说不出话,只能捂着嘴摇头。
妙荷看着钱氏铁青一张脸,低下头抿着唇笑,只觉得大快人心。
打探消息无果,也没要来关键之物,还被宋星糖嘲讽了一番。
钱氏借口头疼,怒而离席,白氏狠狠剜了宋星糖一眼,也跟着走了。
而直到宋星糖回到霜星院,也没从快乐的幻想里跳出来。
妙荷兴高采烈地同众人描绘主子气人的场面,李嬷嬷一边笑一边擦眼角,跟在妙荷的话后头,连声说好。
秦知许没什么表情,也不参与议论,默不作声地,临窗作针黹。
宋星糖手里捧着本书,美滋滋看着,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还在痴痴地笑。
等天色渐晚,众人才散去。
用了晚膳,宋星糖那股兴奋劲儿还没过,她跑到院里,围着石桌,手里捏着把彩砂,将那日赵鱼反驳那三桩罪时的场面复现出来。
才刚把赵鱼的英姿画出来,画中人便打月洞门外走了进来。
她眼睛发亮,扔掉手里的沙子,朝他飞奔。
沈昭予只是稍一晃神,便错过后退的时机,被她结结实实抱了满怀。
宋星糖咦了一声,好奇探头,“你手里拿的什么呀?”
沈昭予手往身后藏,语气生硬:“没什么。”
原本想好她聪明也好愚笨也好,都与他无关,他不再多管闲事,只要做好本分的事就行,等他拿到实权,就可尽情敷衍她。
可……
今天从二房堂中走出,原本该去港口找秦知期的他忽然心生一念。鬼使神差地,绕路去了书局。
亲自为她挑选了适合她的,几本启蒙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