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予困意已散,倒不如和她聊聊。
他奇怪道:“你自己受伤怎不见这么难过?”
宋星糖老实回答:“因为我不知道疼。”
沈昭予纠正道:“你并非不知,而是比常人迟钝些。该有的疼痛你也会有,对吗?”
宋星糖支支吾吾,没说话。
沈昭予注视着她的侧脸,愈发觉得她心里藏着事,并非如表面这般乐观无忧。
因她头脑愚笨,反应迟缓,身边的人早对她失去耐心,惯于哄她敷衍她。
她并非看不出来,而是深知旁人的苦,体察旁人的难处,因此才选择将迟来的痛苦咽入腹中,自己品尝,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计较。
沈昭予不自觉放轻声音:“你自己疼时要躲起来哭,为何要如此执着看我的?”
宋星糖原地顿了顿,忽然朝他靠过来。
她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把自己藏起来,似乎才好意思开口。
“我怕你也忍着痛,我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你死掉。”
沈昭予敏锐地捕捉到,“也?又?难道你母亲……”
“阿娘去后,身边的老嬷嬷才对我说,有我在时,阿娘都是忍着难受同我说话的。我反应慢,也看不出异样,直到阿娘重病起不来床,我都以为阿娘的病来得突然,其实不是的。”
她趴在他怀里,小声道:“爹爹两年前离家,阿娘的病从一年前就有预兆了,挣扎了半年多,还是……”
“若我能早些发现,或许……”说着说着又改口,“算了,我这么笨,就算早就知道,也无计可施,只会跟着着急,阿娘看了徒增烦恼。”
沈昭予沉默地收紧手臂。
宋星糖亲昵地蹭了蹭,十分艳羡道:“鱼鱼,我要是像你一样聪明,就可以习医,救我阿娘。我要是个聪明人就好了。”
原来这才是她担心他会死的根源。
沈昭予笑道:“倘若糖儿知晓我这些年受过多少伤,就不会有此忧虑。”
“你受过很多伤吗?”
“那是自然,战场局势瞬息万变,生死都在一线之间。”
宋星糖黑亮的瞳中满是紧张,“那你还好吗?”
沈昭予扬眉笑道:“我不是好好的在这?”
宋星糖捏了捏他的胳膊,又按按他胸膛,都很结实。满意地趴了回去,额头靠着他颈窝,庆幸道:“你最厉害了,一定会一直活着。”
沈昭予:“……”
他泄愤一般扯了扯她的脸蛋,没多久,听到她呼吸声逐渐平稳。
轻笑一声,把她放回去,自己也睡了过去。
转日宋星糖醒来时,就发现院子里安静得出奇。
自从赵鱼入赘以后,她院里的欢声笑语越来越少。往日还能听到有人说话,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有些吓人。
她等不及唤人来,披上一件衣裳,蹬上鞋跑了出去。
打开房门,只见院子里满满当当站着不少人。
队列最前,赵鱼坐在椅子上。
明明这么多人,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气氛压抑到连宋星糖都察觉出异样。
她茫然唤道:“鱼鱼……”
听到她出声,只有沈昭予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笑着起身,揽着她往回走,温柔低语:“我来伺候大小姐更衣,可好?”
“妙荷和阿许呢?”
“她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喔,好吧。”
“府上买了新的婢女,等会介绍给糖儿认识。”
咦?是新人!
宋星糖转眼就把方才的事都忘了,“好哇好哇!”
她兴致冲冲地回了卧房。
沈昭予淡了神色,冷冷往院里看了一眼。
有人与他的眼神对上,忙哆嗦着低下头。
待男人将房门从里头关上,外头众人才齐刷刷松了口气。
“凭什么,凭什么秦姐姐也被降了月例?只妙荷与李嬷嬷是头一份。”
有小丫鬟小声打抱不平。
李嬷嬷睇她一眼,“姑爷说了,不满就去找他,他那儿都有你们的工作记录,核查便知是否亏待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