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不大,沈昭予几步就来到榻前。
借着幽暗的烛光,看到女子脸色的泪痕,心脏骤然一紧。
他沿着榻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轻声唤道:“糖儿,醒醒。”
宋星糖毫无反应,仍深深陷在梦里。
“娘,阿娘……”
沈昭予听清她口中的呼唤,心中苦涩难当。
他至今没敢告诉她关于李夫人亡故的真相,他不敢想,若她知道,该得多难过多怨恨。
“娘亲,好冷,好黑啊……”
宋星糖又回到了那个雪夜的灵堂里。
她其实很怕黑,应该是幼时落水时留下的病根。
怕黑,怕幽闭且黑的环境。
成亲前和秦知许一起睡,成亲后和赵鱼睡,宋星糖鲜少有独自入眠的时候。
两个一起睡觉,她就很少会做噩梦。
安济寺贵客的房间里榻都小,容不得两个人睡,所以今晚她是一个人。
一个人,又做了噩梦。
怎么总梦到那个雪夜呢?她不该怕的啊。
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她守着娘亲的棺材。
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她也有三个人,有她自己,有影子,还有娘。
不止是她一个人在那屋里,所以她不应该害怕的。
“我不怕,阿娘陪着我呢……”
“不怕,很快就天亮了……”
梦里的她也在尝试自救。
沈昭予的眼圈蓦地红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往里抱了抱,而后就沿着所剩无几的边缘,在她身侧躺下。
他大半个身子都在外头,倾身将她抱进怀里。
宋洛繁知道她怕黑,所以守灵那晚,故意把人支走,将门反锁,还找人扮鬼吓她。
这也是沈昭予使了一些手段,从宋洛繁嘴里撬出来的过往。
宋洛繁这些年对她的欺凌,数不胜数。
作为回报,沈昭予命人折断了宋洛繁的双腿双手,还废掉他的命根,派人日夜盯着他,不许他自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摆了一面铜镜,让他日夜都对着自己的残废样,好好欣赏。
此时此刻,沈昭予抱着怀里的人,忽然觉得,自己对宋洛繁的惩治还远远不够。
沈昭予手掌有节奏地、轻轻拍在宋星糖的后背上。
听着她抽泣声慢慢变小,逐渐停了。
嘴里喊的“阿娘”,也变成了“鱼鱼”。
沈昭予拉起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贴了贴,放到唇边啄吻两下,又挪到腰上,让她搭着。
合拢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低头吻在她发顶,又撩开她的额发,在她旧日的伤疤上反复轻吻。
直到听她呼吸逐渐绵长,心跳也归于平缓,沈昭予才抬起头,将她整个人都纳入怀中,稳稳地抱着她。
一直到天亮,他都保持
着这一个姿势。
后半夜宋星糖再没流过一滴眼泪。
天光大亮,沈昭予慢慢抽出发麻的胳膊,从榻上起身。
他用力甩了甩毫无知觉的手,盯着她的睡颜看,半晌,轻轻笑了一声。
宋星糖睁眼时,听到了翻书的声响。
她拢着被子坐起身,顶着一头凌乱长发,目光呆滞而茫然地望向对面椅子里的男人。
“……鱼鱼?”
宋星糖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男人抬眸,对视那一瞬,他陡然绽放出笑来,“醒了?睡得如何?”
大清早的,就被男色晃了眼。
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宋星糖没多想,也没脑子多想,她人还晕乎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