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已下定决心,无法坐视齐王与姑母利用婚礼来谋害你们。我想做点什么弥补,但凭我自己一个人,恐怕难以达成。我便想到了他。”
“天黑后,我将他约到河畔帐中,表达我的想法,希望他能设法提醒你们,以及向边关传信。凑巧,我知道你裴家可能有一笔先祖留下的藏宝,我告诉了他,加上……”
她顿了一下,看着前方那道纹丝不动的背影,紧紧捏拳,任指甲深深地插入手心,借这疼痛之感,才能叫自己有勇气继续将全部的不堪都说出来。
“……加上以身相许。”
她闭了闭目。
“他答应了。当时就在帐中。若不是瑟瑟闯了进来,我与他那时就应当已有夫妻之实……”
“住口!”
他突然喝了一声。接着,他全部的坏脾气,都仿佛被身畔那一张正随风扑拂在脸面上的帐幔给惹了出来,暴怒地挥臂,一把拽下。
伴着一道轻脆的裂帛之声,那帐幔自他头顶的高耸画梁上如霓霞般坠落,最后,凌乱地堆在了他脚边的地面之上。
李霓裳又见他猛然转头,双目投在自己的脸上。
“我叫你不用说的!你听不懂吗?”
他咬着牙,双目仿佛冒火,恶狠狠地说道。
李霓裳从未见过他如此凶恶的样子。
她慢慢闭唇,凝视着他愤怒的样子,极力忍着,不叫自己红了眼眶。
他顿了一下,仿佛在深深呼吸,片刻后,当再次开口,声音又缓和了下来。
“没事。真的没事。”
他盯着她脚前的地面,口里重复着说了几遍。
“你休息。我去去就回!”
带了几分仓促,他转过身,踩着满地的落帐,大步走了出去。
第82章
卫将邓蟒带着人手,从昨夜一直搜索到了天明。
少主对那入侵的青年显然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无论是为讨好少主,还是为着立功的目的,他自然都会不遗余力。
与那人一道的随从昨夜几乎全部被杀,只剩一二人趁乱逃脱,应与那人同行。邓蟒从本营召来了全部能调用的人手,一部分在河畔野地上搜,以防他万一已经上岸,剩余人沿河两旁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藏人的地方。河滩的大石后、堤岸的凹洞里、水边的草丛深处,统统不能放过。遇大片芦苇搜查不便,便放火焚烧。
就这样一路找,一路烧,然而,一则天黑河阔,二来,汾水这段水域支流众多,水路四通八达,纵然众人已是尽力,找到天亮时分,除烤熟了芦苇丛里来不及逃走的数十只水鸟,要抓的人却无影无踪,不见下落。
少主一直同行。看得出来,随着时间流逝,他的怒气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愈发填胸。他的臂伤也不轻,却只撕下衣裳临时胡乱扎住而已,到天将亮时,血仍未完全止住。邓蟒见他面无人色,一张脸白里透青,唯恐他有闪失,再三苦劝,总算将他先劝了回去,自己继续带人搜寻。
到辰时,一大群人已折腾大半夜,又饥又困,这时,远远见少主骑马沿着河岸又至。邓蟒赶忙迎上,见他已是更衣,但觑他面色,却比走之前,仿佛更为阴郁。
便小心翼翼禀说,暂时还是还没下落。言罢见他停在马背之上,眺一眼沿着河岸延伸出去的大片莽原,一把拽下随身的一面令牌,便命随从持着,去将驻得最近的云旗、武视二营全部数千人马也立刻调来,加入搜索之列。
云旗武视二营负责太原府城防卫,从前只听君侯一人号令。去年起,君侯特许,少主凭着令牌,也可调用,但前提,是要有特殊的紧急要务。
邓蟒不禁暗自咂舌,心中不禁愈发好奇起昨夜那青年与李家公主的关系。
到底是出了何事,才会叫少主如此大动干戈。
虽觉饥乏,但少主如此态度,他又怎敢提及休息,于是转身,正要喝令手下打起精神继续做事,这时,河岸上又疾驰来了几骑。
“君侯来了!”
有军士看见,喊道。
邓蟒回头。果是君侯到了。
昨夜没等到寿筵结束,弟弟便带走李家公主,悄然离去。
次日他就要动身出门。他夫妇也是过来人,只要公主自己愿意,二人自然也不会过多干涉,便当不知。谁知回到府邸,到下半夜,竟收到行宫出事的消息,夫妇急忙起身,连夜一道赶了过来。
方才抵达行宫,只剩李家公主一个人坐着,看去神情怔忪,眼圈还有点红,似刚哭过,却强作无事模样,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言辞中,更全是自责之意。
裴世瑛担心弟弟,叫白氏陪伴公主,自己立刻去追。
照公主说法,弟弟再次离去,和自己到来也是前脚后步,然而他却一骑绝尘,裴世瑛一直追到这里,才追上了人。
那名要去调兵的虎贲看见君侯到了,忙上去拜见。
裴世瑛一眼看见他手中令牌,停马问了一声。虎贲不敢隐瞒,转头看一眼少主,说了出来。
裴世瑜这时走来,喊了声阿兄,便催虎贲立刻出发。
虎贲看着君侯,一时也不敢动。
“还不快去!”
裴世瑜变色,冲那虎贲厉声喝道。
裴世瑛对上虎贲投来的求救目光,迟疑了下,略略颔首。
虎贲如逢大赦,赶忙翻身上了马背,疾驰而去。
“你们继续搜人,待那二营的人到了,再去休息。”裴世瑛吩咐邓蟒。
待众人退散开来,剩兄弟二人在河边说话。他打量了眼弟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