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法甚好!我这就写信!”
李霓裳却毫不犹豫,立刻点头,吩咐人速取笔墨。
“公主!老臣怕公主不便……”李长寿显是有些意外。
“我无任何不便。只要能救忠节,任何法子都要去试!”
副将面露喜色,不待李长寿吩咐,忙取来笔墨。李霓裳提笔疾书,很快便写好一道书信,封妥,叫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出。
李长寿再也抑制不住,当场潸然泪下,不顾甲衣不便,双膝跪地,哽咽道:“多谢公主,此行无论裴家是否愿意出手,我都欠公主一个天大的恩情!”
李霓裳忙从座上起身,将李长寿从地上搀扶起来,宽慰了一番,怜他年迈,唯恐他支撑不住倒下,正要劝他先去休息,这时,只见方才出去安排送信的那名副将带着一名外来信使模样的人奔转回来,面带狂喜地大喊:“应州来人了!说已派兵马前来驰援,大队正在路上,十日内应当赶到!”
李霓裳极是惊讶。李长寿更加如坠云雾。
忽然,李霓裳认出向自己跪拜行礼的信使,好像是韩和尚身边的人,便问究竟,对方说,君侯知悉武节战事,十分关切,特派就近的韩将军带着五千人马赶来,以便应急之用。
大帐里的众人无不喜气洋洋,李长寿更是感激涕零,当场老泪纵横,哽咽道:“我早便听闻裴家君侯大义,今日方知传言不假。”
李霓裳更是百感交集,勉强平复下情绪过后,纵然心中有无数的话想问,末了,终究是不敢多问别的半句,只道:“君侯夫妇大恩,今生我恐无以为报,但愿来世结草衔环,回报恩情。”
“公主快不要如此说话!”那信使赶忙躬身行礼。
“君侯命小的带话给公主,他与夫人已有爱女。夫人常念公主,盼公主喜乐,万事顺遂。”
李霓裳一怔,不知怎的,鼻头忽然微微一酸。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生出落泪的冲动,忍住了,随即便为那对伉俪感到由衷的欢喜,命人将信使带下休息后,请李长寿也去歇息,保重身体。
当夜她在营中过了一夜。次日,公主到来的消息广为传播,平城士气大振。
李霓裳始终未曾离开,在此焦急等待援军的消息。
数日转眼便过,这里始终静悄悄的,对面未再发动新的战事。
被困的李忠节那边,也暂时未传来更坏的消息,只探得信报,围军非但没有减少,比起原来,反有增兵之态。然而不知何故,也始终没有攻击。看起来,崔重晏的目的,仿佛是想将人困在里面,坐等粮绝。
七八日过去,李霓裳渐渐感到不安起来,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仿佛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自己还不知晓。
到了第十天,预计将至的援军未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消息。
果然如李霓裳此前的预感那样,出了意外。
崔重晏有所防备,竟提前在韩枯松赶来的必经之道上设下拦截,阻挡援军。
李霓裳如今只盼韩枯松带领的援军千万不要出事。倘若有个闪失,那么她将罪上加罪,万劫不复。
就在当天,她也收到了一只匣子。
匣子是崔重晏派人送来的。
内中别无它物,只一支发钗。
深夜,霜风卷动城头的纛旗,李霓裳暂居的驿馆屋中,一盏铜雀灯台淌着烛泪,映得匣内露出的一寸钗头闪烁着冰冷的金光。
李霓裳和衣卧在榻上。
一阵风过,门动声中,是瑟瑟端着夜食入内,看见她闭目宛若睡去,放下后,等待了片刻,轻轻为她盖高被衾,正待转身退出,眼角的余光,掠见了近旁那一枚似曾相识的发钗。
她慢慢转脸,目光在李霓裳的一张消瘦面容上停了许久,似在反复犹豫间,忽然,咬牙道:“公主!你可曾想过,太子他或许并非——”
她陡然顿住了,慢慢闭目,片刻后,再睁目,看见榻上的公主不知何时已睁开一双美目,微微歪过一张脸来,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太子他或许并非什么?”她轻声问。
瑟瑟看见烛光淌金般泊在她的眸底,漾起几点细碎的琉璃似的微光。
瑟瑟慢慢呼出一口气,“没什么……我方才随口乱讲而已……”
她勉强笑了一下,窥见公主不再追问,只乏倦地垂落眼睫,掩尽眸光,只剩沿着眼尾游走的些微薄红的晕色。
那是她这些天日夜难眠所留下的印记。
瑟瑟压下心中随之涌出的深深的负罪之感。她定了定神,再望一眼那枚发钗,改口:“公主明日真的要去见他吗?他这时候将这钗子送回来,分明是另有所指。”
那个崔重晏,何其高傲。
他或也是始终耿耿于三年前公主曾对他说过的那一段话。
这一次,他是要公主主动将这东西再交他,而非如从前那样,是由他自己动手取来的。
“不要去!”
瑟瑟几乎是哀求地道。
她不忍叫自己看大的那曾经的小公主,再去受一次比从前或更深刻的屈辱。
“不要去!”
“我知事关李忠节的生死,公主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我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试!”她道。
“公主还记得那姓谢的人吗。他从前曾给过我一样东西,叫我有事可以找他。我去找他,叫他想想法子!”
李霓裳凝视了她片刻,慢慢坐起来,微笑摇头:“那是人给你的,将来或能救你命的东西,怎能用在和你无关的事上,去为难别人。”
“何况,明日我去,未必像你想得如此不堪。你莫过于担心,我或许也可以和他谈谈。”
瑟瑟目露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