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災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不安、欢喜、惧怕。他不明白,为什么谢春酌做出来那么多事,可他们却还是爱着他,还是不顾一切地想要来找他。
南災神情紧绷,他板着脸道:“只是有可能,此事涉及重大,你莫要跟宗门内其他弟子谈起,吾会处理一切。”
话罢,他再次道:“今夜一过,你必须搬去与吾同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该死的,早不说,早说闻玉至复活了,他早搬过去住了。谢春酌恨不得破口大骂,只觉得南災真是个说话都说不清楚的蠢货,还仙尊!
虽然在心中狠狠唾骂,但面上谢春酌还是抓紧南災的袖子,咬着唇,装可怜一会儿,像是在犹豫,最终将那句话问出口:“师尊,你会……救他吗?”
这对他来说非常重要,问完之后,谢春酌目光紧紧地看着南災。
南災起初并没有应答,这让他的心沉沉坠下,但很快,对方轻轻半阖下眼,道:“他犯下了无法原谅的错,没有回头路了。”
谢春酌一下明白过来,这错误或许指的是闻玉至杀了储良。
残害同门,加之现在闻玉至又不知是人是鬼,南災自诩品性高洁,定然是无法忍受有如此污点的弟子重归门下。
谢春酌从没有那么庆幸过储良的死,但这也不全是好事,闻玉至既然能狠下心杀死自己关系亲密的师弟,这也代表着,他已经失去理智了。
一个失去理智,不知人鬼妖魔的东西,往往带来的威胁是巨大的。
当南災站起身时,谢春酌不由一惊,跟着支起身子,手从扯着袖口到了胳膊,风雨吹入,夜色寂寥,阴冷之感布满了整个屋子。
嘀嗒、嘀嗒。
无形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各处各地朝他看来,谢春酌毛骨悚然。
轰——!
谢春酌猛地扑进了南災的怀里,吓得瑟瑟发抖:“师尊……别走,你不是说……今晚不走吗?”
他怕极了,整个人往南災怀里挤,对方的身体冷冰冰硬邦邦,若不是那颗心脏还在跳动,有几分活人样,谢春酌简直以为自己靠过去贴着的人是死人。
他第一次和南災这般亲密,能感觉到南災大抵是非常不自然,身体僵硬,缓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谢春酌以为他要推开自己,搂住南災的腰更紧了,口中还脆弱可怜地喃喃:“师尊……”
任由谁也没办法对他狠下心来。
高高在上的仙尊也同样。
南災生硬地拍了拍他的背,不像是在安慰,反而像是在训斥。
“吾不走。”
得了保证,谢春酌高高吊起的心落下,他没有哪一刻觉得南災如此令自己安心过。
紧绷的神经松懈,谢春酌长长地缓出一口气,抓着南災腰间衣衫布料的手也松了松,力气卸下,他整个人软下来,往下坐。
南災下意识搂住他的腰背,将人抱着,抱好后反应过来不妙,想松手,低头一看,谢春酌扯着他的衣服竟然有了几分昏昏欲睡的模样,南災当即就知道这是谁作祟了。
屋内点燃的烛火不知何时,早已换成了一盏雪白、小儿臂长,烛台精致华丽的蜡烛,用人鱼皮肉熬制出的香烛,照得四周光亮犹如在海中,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一股异香从燃烧的人鱼烛上传出,淅沥的风雨被阻隔在窗外,但在南災进屋之前,有一些雨早已泄入内里。
哈、哈……
卿、卿……
透过门窗缝隙吹进来的阴风,吹口哨似的叫声汇聚在一起,变成了尖锐的哀嚎,迷恋的呼喊。
怀里的人不安地颤动,南災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蹙眉往自己搂着的人看去。
睡着了看上去很乖,小小一团,体温是热的,又怕冷地蜷缩躲避着吹来的风,一副非常需要人呵护的样子。
南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在很早以前,第一次见谢春酌,南災就冥冥之中有所察觉,这个人将会成为他一生中的错误,最大的、无法改变的错误。
事实也是如此。
哈哈、哈哈……
呜呜……呜……
地面浮现湿漉漉的脚印,好似有人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呼呼——
你和我们一样,我们是一样的。
卿卿、是我们的卿卿——
南災冷着脸,挥手,那股风就消失了。
他垂眸,很轻地叹口气,然后将谢春酌打横抱起,搂入怀中。
之后他就这样坐在榻前,静静地抱着他熟睡的小弟子,坐了一夜-
翌日一早,谢春酌醒来时,屋内只有他独自一人,平静如常,外面阳光大盛,完全没有下过雨的痕迹,好像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梦而已。
他坐在床榻中怔了好一会儿,随意披了衣衫走到门口,打开门,炽热的温度扑面而来,空气中仿佛流淌着热海,风波浪似的来回晃动,热气已然成为实质。
院门的高树与花草被晒得微微垂头,叶子耷拉下来,边缘卷起缺水,谢春酌看见这一幕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