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雨刮器勤恳地持续工作着,将车前玻璃上沾染的雨珠擦得干干净净,前方的路漆黑一片,两边路灯照亮边缘区域。
夜深了,车辆寥寥无几。
谢春酌看出来这是回谢家的路。
他听完了方宁的话,心沉甸甸地往下坠,面白如纸,茫然而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上,没有半点反抗和清晰,仿佛接受了一切。
蜘蛛网是为了他而结成的。花费了十几年,捕猎者终于把猎物牢牢缠死,即将带回巢穴品尝。
“你不怕鬼吗?”在车子驶入别墅区时,谢春酌突然发问。
因为他想到了生死未知的元浮南,也想到了死后成鬼的傅隐年。
无论如何,鬼真实存在,方宁做的一切事情在非人类面前形同虚设,就不怕被报复吗?
方宁闻言,脸上仍带着惯常的微笑,像是焊死在脸上的面具。
他轻声说:“你不是杀死鬼了吗?宝宝能杀,哥哥也能杀。”
或者换一句话说,究竟是谁先找到宋雯雯和罗钧这对师兄妹的呢?难道谢春酌就真的那么幸运,碰到了有真材实料,道行高深的道士吗?
……而且,那时谢春酌第一次遇见的那一对假道士,真的是元浮南找的吗?假道士说的“雇主”,真的是元浮南吗?
促使一切发生的人,究竟是谁?难道这种人还会怕虚无缥缈的鬼吗?
谢春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
今晚的夜怎么那么黑,那么冷,雨怎么一直下不停呢?
谢春酌缩着肩膀,想把自己卷起来躲着。
不久后,车子驶至门口,还未停下,别墅大门打开,里面走出两人,车灯一照,是谢峰和王思丽。
二人穿着居家服,见状立刻就要撑着伞出来迎接,但很快就被方宁阻止。
他摆摆手,谢峰夫妻就听话地停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像两条狗。
谢春酌心想,只是不见几个月,就已经被方宁饲养成为听话的狗了。
车门打开,湿润微凉的雨水气息涌入谢春酌的鼻尖。
方宁单手撑伞,略微弯腰钻进车内,单手搂住谢春酌的腰,用手臂支撑,手腕以及手指则是停留在尾椎骨往下的部分,呈托抱的姿态,稍微用力就把人抱了出来。
这样的抱法其实不太稳妥,为了防止自己摔倒,谢春酌不得已用完好的那只手搂住方宁的肩膀,将自己上半身靠过去。
……他看见方宁的嘴角微微上翘。
故意的,这家伙是故意的!
谢春酌恨得牙痒痒,他咬紧下唇,垂下眼睫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以免一气之下和方宁撕破脸皮。
他现在的情况太糟糕了,不能和方宁硬刚。
方宁稳稳当当地把人抱入家中,谢峰和王思丽在他们身后跟着,一边叮嘱阿姨煮姜汤,一边担忧地询问:“小酌的伤怎么样了?医生还在赶来的路上,我打电话问了,十分钟内就能到达。”
谢峰面上也难掩忧色,可嘴里却说着:“早就知道元浮南那小子不安好心,这下好了,搞得受伤了……”没说完被谢春酌横了一眼。
谢春酌冷笑:“你以为你儿子是什么好东西吗?”
谢峰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还以为谢春酌在说自己,但很显然,不可能的。
他后知后觉:“你在说小宁?”
谢春酌真想骂他蠢货,但说了也是浪费口水,干脆不开口。
谢峰反倒不服气:“你哥哪里不好了?你别被那些男人迷了眼,你这个小兔……”
“好了,不要说了。”方宁骤然打断谢峰的话。
谢峰一怔,因为此时方宁拧眉不悦,微沉的神情竟然让他感到了紧绷和害怕。
为什么生气?
难道是因为他要叫谢春酌小兔崽子吗?可他是他们的父亲啊,说两句怎么了?
谢峰下意识想继续说话,可方宁转头就抱着谢春酌进了客厅。
“我……”
王思丽及时拉住他。
他回头,就见王思丽冲他摇头,不赞许地说道:“你这嘴能不能改改?孩子刚回来,你说的什么话!”
无论是哪个孩子,都是刚回来,他们夫妻对他们多有亏欠,再从言语上逞一时之快,完全不值当。
谢峰不满嘀咕:“我可是他们爸……”到底还是没再继续说了。
五分钟左右,医生连带着护士赶到,约莫有五人,算几乎是一个小的医疗团队。
他们给谢春酌处理了伤口,因为手臂的割伤需要拔掉嵌进肉里的碎玻璃,且创伤面积太大,需要进行缝针。
即使打了麻醉,谢春酌的额头还是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方宁站在他身边,用手帕将汗擦去,还不时为他喂水,每次都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