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酌听见了嘻笑声,随即腿脚便被踢了一下,有人哈哈大笑:“诶?大兄!他醒了!”
大兄?是谁?
他不是被土匪抓了吗?
他现在在哪里?
谢春酌的脑子还未转过弯,头皮骤然一麻,尖锐的疼痛促使他没法再昏昏沉沉地躺着,而是竭力撑起身子,往头皮痛意袭来的方向倾斜。
他痛苦地睁开沉甸甸的眼睫,透过朦胧的水光,看见了眼前戴着银制面具的男人。
是的,银制面具。
而且只有上半张脸戴着。
那是一张完全嵌合脸部轮廓的半截狼面具,能完全覆盖住男人的上半张脸,在靠近额头的两侧部分拉长做成狼耳的形状,瞧着似乎还有些趣意。
或许花灯节会时,木制、画满鲜艳颜料的狼面具会获得少年公子、小姐的欢喜,但纯银制作的面具无论再怎么模样讨喜,也依旧叫人看一眼便心生冷意。
周边是暖黄烛光,照射到面前男人脸上时,却是冷的。尤其是面具下的那双黑眸,幽深冷漠,像是千年寒潭里的冰水,望不见底,冷得透彻心扉。
面前的男人气质极为冷漠,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倒是下颌骨分明,轮廓利落干净,薄唇微红,很有些形状优美的样子。
摘下面具还有可能是个美男子。
不过不管对方长什么样,对于谢春酌来说,面前的男人是不折不扣的恶鬼。
因为这人不仅拉扯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另一只手还拿着铮亮的匕首,挑开他脖颈处破烂沾血的布料。
只需要轻轻一划,布料就轻易裂开。
四周突然传来贪婪的吞咽声,视线灼热地落在他的脸颊以及裸露的皮肤上。
谢春酌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在这不被风雨所侵袭的山寨窝内,他冷得在发抖。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胆怯与恐惧,却加剧了他的美丽与柔弱。
在他看面具男人时,对方也在仔细地打量他。
土匪是带着他跳入水中离开的,到了现在,谢春酌的身上还是湿漉漉的一片,地面润湿了痕迹。
因着是夜间入寝的时间,他穿的不算多,是白色的内衫搭鹅黄色的外袍,鲜嫩的颜色,这会儿湿得贴在身上,显出瘦削单薄的身躯,以及令人格外瞩目的曲线,像是一朵被暴雨凌虐了的娇贵花朵儿。
头上整齐的发冠早就不知掉到何处,海藻般披散着,乌压压地衬着那张瓷白的脸,淡的眉黑的眼,在烛光下散发着别样的光辉。
漂亮得像是枉死的水鬼,要诱惑人去踢他偿命。
尤其是这会儿被迫仰起头,惊惶不安的神色透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筋骨明显,像是引颈受戮的天鹅,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摧毁他的一切。
没有人能忍受这种诱惑。
当戴着狼面具的男人持续这动作多一刻,那些贪婪的目光就愈发浓烈,几乎要将半躺在地上的人淹没。
谢春酌想起劫掠自己的土匪说过的“轮番赏玩”,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可以委身于人,但绝不可能受辱!
可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办法能稳住他们,等待魏琮两兄弟,甚至是柳夔的救援呢?
谢春酌看着面前一言不发,视线在自己身上转悠的面具男人,忽然意识到,这人或许是自己的突破点。
从周围的土匪无论如何蠢蠢欲动,也没有大喊大叫,冲上来抢夺他来看,对方无疑在这个土匪窝里面身份斐然。
说不定就是土匪头子。
被一人羞辱还是多人羞辱,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谢春酌几乎是立刻就下了决定。
他睫毛颤动,眨落水珠,撑着地面的手因为无力而微颤,最后迫于疼痛,而不得不挺起腰肢,握住对方的手腕,离面前人更近些,也离疼痛更远些。
“……别杀我,我哥哥会来赎我的。”因寒冷而颜色变得浅淡的唇翕动,透亮美丽的眼眸闪着水光,注视着对方时,无法不叫人怜惜。
“哥哥?”面前的男人说话了,话语里透着玩味。
他的声音像是一道赦令,周围的土匪们开始大声说话讨论起来。
谢春酌在其中还听见了抓捕自己的那个土匪的声音。
“什么哥哥?亲哥还是情哥?我看了眼好像长得不怎么像啊!”
“而且姓都不一样吧?我听见船上的人喊他谢公子,喊那个男的喊魏公子呢!”
“管他什么哥哥不哥哥的,既上了我们寨子,就走不了,喊我们哥哥也是应当的!”
“大兄!你可别听他瞎说!指不定他就是那两兄弟在床榻之间的玩物呢!”
“你瞧他长的这张脸,就算不拿来换赎金,我们玩够了,把他卖去南方,卖去好男风的富商家,或者是伎倌馆,也定然能拿到一笔不菲的银子啊!少说也有几百上千两!”
身侧走近一人,大声谈论着自己的观点和想法,谢春酌微转眼球,便瞥见了说话的人,正是劫掠自己上山的土匪。
这该死的土匪!
他咬紧牙关,怒火与恨意在心中浮动,面上却不能透出半分,眼中迸发出的情绪在被人瞥见之前,用湿长的睫毛遮掩住了。
但即便如此,谢春酌还是感觉到抓着自己头发的男人好像发出了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