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笑起来,连连点头。
村长大手一挥,放话道:“对,等你高中状元,我们还给你摆席,这次摆更大的!摆三天三夜!”
众人又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最后化为沉默。
还是不舍得。
即使谢春酌来到木李村不过短短三年,他们也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更别提孩子还争气。
“此去不管如何,木李村永远都是你的家。”村长杵着拐杖上前,拍拍谢春酌的肩膀,充满皱褶的脸上慈祥和蔼。
“什么时候想回家,都可以,我们等着你回来。”
谢春酌怔愣,心中触动,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应答的话来。
待到几秒后,他才对着村长点头,微微垂首,动容
道:“谢谢三叔伯,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好好照顾自己,才是把我们对你的好记在心里。”村长说着,从袖口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荷包落在手心时,谢春酌不禁讶异。
这荷包显然是新绣的,绣工整齐,线比布新,用料是靛蓝色的粗布,是村子里最常见的衣衫布料,常做短打,这荷包的布料不知道是从哪件衣服上裁下来的,洗得泛白。
且这荷包重量足够,沉甸甸的,谢春酌一掂,就能摸出来里面放着不少铜钱,还有部分银子。
“这是我们大家给你凑的路费。”村长说,“虽然不多,但也是我们的一份心意,一个人出门在外,多加小心,即使衣食住行魏公子会帮你,你也要多想想,多注意,不要一味地去依靠他们。”
村长语重心长:“谁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他注视着谢春酌姣好的面容,心下愈发担忧,容貌太盛,在路途中,不是好事。
“带上帷帽了吗?”村长问。
“带了。”谢春酌点头,又笑,“草帽也带上了。”
说到帷帽还有些叫人哭笑不得,村长特地叫自家儿子特地去镇子上面买的,结果不认识,直接买了一顶草帽回来,把村长气得够呛。
草帽谢春酌戴上虽不难看,但根本不适合他的衣着搭配,村长最后又叫牛耿去买,才买到了合适的帷帽。
之后又是一一嘱咐,直到马车到了村口,阿金来催促,众人才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开。
谢春酌坐上马车时,袖口里面的蛇甩了甩尾巴,依偎着表示自己对车内坐着二人的厌烦。
阿金在前面充当马夫,鞭子抽下,清脆的一声响,马便
“他们还在看着。”魏琮打开木窗,掀开飘荡的帘子往外看,马车渐行渐远,村口却还站着乌压压的一群,其中一个尤其突出。
魏琮挑眉,道:“那个傻高个是之前来接过你的那个人吗?”
魏琮在这段时间又邀了谢春酌出去游玩了几日,有两次是牛耿来特地接的。
谢春酌闻言往外看,看见牛耿站在众人最前方,在一众中老年里面庞和身高格外突出,并且在看见谢春酌探头往外看后,突然追着马车跑了几步。
“酌哥儿——!”
牛耿大声喊,就像是最开始他得知谢春酌中举后,兴奋地一路疾跑回来,满村地喊,现在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快步追上来,朴实年轻的脸上满是溢于言表的爱慕与不舍。
他最后被父母拉拽住,不得不停下脚步,看着马车远去,尘土飞扬,额头的汗水在黝黑的脸上滑下一道道痕迹。
“……你一定要回来啊。”
驶过土路,走向城镇,路变得平稳,魏琮放下帘子,扭头对谢春酌调笑道:“他喜欢你。”
谢春酌面不改色,“清则兄甚言,不要平白污人清白。”
牛耿喜欢他这件事,谢春酌当然知道,不仅知道,他甚至还在纵容着牛耿喜欢他,不然他家里那些杂活都是谁干?指望那条蛇吗?
不过世人,尤其是贫贱,却还没到一定地步的底层人来说,喜爱同性有违伦理。
魏琮玩味地笑了笑,倒是也没继续往下说。
而谢春酌在他安静下来后,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对面角落的长卷发碧眼少年。
魏异消瘦了许多,深邃的面部轮廓愈发清晰,碧绿的眼睛自谢春酌上车后便直勾勾地盯着,他着锦衣,却像是一头披着温顺皮囊的狼。
谢春酌许久没见他了,在那日雨夜后,这次是第一次。
之前几次他与魏琮见面,魏异都不在,魏琮说是因为魏异犯了疯病,在家里治病所以没法外出,谢春酌只以为是借口,因着魏异伤得蹊跷,触及鬼神,更是难言。
但现在看魏异的样子,似乎是真的有些异样。
谢春酌一下就想起来柳夔说过的“器人”。
思索间,他垂下眼睫,再抬眸时,魏异已经不再盯着他的脸,而是看向他的袖口。
白蛇在里面蜷缩着,微微立起上半身,吐吐蛇芯,竖瞳闪过不屑和厌恶。
谢春酌怕白蛇直接窜出来,略略动了动手臂,直到肩膀突然有些许重量靠上,他诧异侧头,竟看见魏琮把下巴搁到了他的肩上。
太过亲昵的动作,使得谢春酌诧异不已,他下意识抖开肩膀,离魏琮远些。
魏琮坐直身体,倒也不感到恼怒生气。
他单手支着头,姿态肆意,笑着看远离他,坐到马车边缘位置的谢春酌,道:“吓到你了吗?”
谢春酌干脆点头,“我不习惯有人突然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