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
他没有计较众人不久前的失礼,因确实有天兆。
“去请国师。”皇帝对身边的总管太监说。
太监应是,转身离去。
皇帝转身回到上位,众进士也陆陆续续起身。
殿内考试用的桌椅撤下,他们站立在殿前,弯腰,低头,等待皇帝审阅答卷后的传唤。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众人额头溢出汗水,不知是期待还是恐惧,皇帝终于从官员手中拿过前三甲的试卷,一一看完,开口:“谢春酌、季听松、吴阅,上前,让朕好好看看你们的风姿。”
话音落下,进士之中,三者离队,走至前方,恭敬地行礼。
除却谢春酌和季听松二人,吴阅是个年近四十,留着美须的中年男子。
他们一行三人低着头,皇帝看不真切,又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三人闻声抬头,皇帝微哂:“都生得一副好样貌,年轻啊。”
尤其是左一,貌若好女,才华又出众……皇帝想到自己艰难的子嗣,心下叹息,而后手指上下点了点,表情纠结。
谢春酌的心因此高高提起。
谁会是状元呢?
他已经为此付出了那么沉重的代价,他不可以不是状元!
殿内熏香不知何时蔓延开,一层不可见的烟雾从皇帝进殿暗口传入,浅淡的异香飘飘然,传入每个人的口鼻之中,众人神情恍惚,似陷入梦境。
皇帝的手在指向季听松时,停滞在半空。
他侧头看向自己的贴身太监,待看见站了个小太监,才想起来自己把人派去请国师了。
但也能问。
他问:“它怎么来了?”
小太监回:“奴才不知,它像是突然起了兴致,就过来了。”
对话莫名其妙,但因为问话人是帝王,所以没有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唯有谢春酌的心,越发抬高,高到,好像要悬挂在这殿堂之上,只等帝王话语声一落,将他砸死。
皇帝微微颔首,将此事抛之脑后,又重新看向面前等待他的三人。
他的手指仍然指向季听松:“你……”
噗——
一切发生在顷刻间。
季听松身体骤然前倾,喷出一口浓血。
血液喷射往前,染红了殿堂,来到了帝王脚前。
众人瞳孔紧缩,下意识朝对方看去,只见季听松不知为何,单手用力抓紧胸口,面色茫然,徒然跪倒在地。
他口中不断溢出血液,脸颊、眼皮染了血珠,坠在上面,一张俊秀温和的脸上此时显现出将死之人的灰白。
“怎么回事?!”
“有刺客?!”
官员尖叫慌乱,大殿登时乱成一锅粥。
谢春酌看见皇帝皱眉,没有丝毫惊慌,反而看向小太监,小太监微微点头,像是应和了对方的猜测。
什么猜测?
谢春酌似乎也明白了。
“嗬……”
压抑的咳嗽从身旁传来,谢春酌扭头朝着对方看去。
季听松、季听松……
谢春酌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心中念着对方的名字。
季听松大抵也是明白了,所以他也对着谢春酌笑了下。灰白的、失去颜色的面容悲伤而哀切,可他眼神却又是柔软怜惜的。
“……不欠了。”他张张嘴,最后也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了属于自己的血泊之中。
殿内鸦雀无声。
与此同时,皇帝沉着脸,道:“换第四名上来。”
官员着急忙慌喊:“赵当喜,上前——”
一名三十几的贡士脚步踉跄地走到了吴阅身旁,神情不安。
皇帝显然失去了耐心,他收回了手,直接开口:“谢春酌,定为状元,吴阅,探花,赵当喜,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