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夔翘着唇角,去看谢春酌,想要得到对方的夸赞,可这人却像是累了,侧身,勾住他的脖颈,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
“早叫你不要出去和那些商贾官员交际,累不说,还没空陪我。”柳夔抱怨着,手却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
这时,柳夔对后日即将发生的一切,仍旧充满着自信。
直到翌日午时,阳气最盛之际,他坐在屋中修炼时,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堵闷,无意言喻的恐慌与不安骤然升至心中,叫他烦躁。
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的信徒愿力停滞了?不,不止是停滞,还在下降,连带着他的修炼的法力也受到了吞噬!
是木李村出事了吗?
柳夔立刻起身,想要往外走去,寻到谢春酌,告知对方情况紧急,他必须要现在离开,回去处理……
步伐来到门口,却无法离开。
柳夔难以置信,他居然……出不去了。
谁能把他困住?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个屋子里,在他的眼皮底下设下禁锢?
一个名字从脑海中浮现,柳夔心火骤起,手抬起,带着法力直轰屋门,一声巨响,门应声而碎。
而在这漫天碎屑尘土中,柳夔看见伫立在院中的,单薄的身影。
心缓缓沉下。
一瞬间,柳夔想起来很多事,想起谢春酌反复的询问,想起对方的沉默、主动亲近、出门的次数……身上莫名其妙,又查不出的香味。
他不是没有察觉,而是选择了相信。
他相信谢春酌,相信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人。
可是谢春酌怎么对他呢?
“……你不相信我。”柳夔狠狠咬着牙,才能控制住自己的颤抖。
他的脸上、身上属于蛇的银白鳞片时隐时现,淡粉双眸中,原本如人一般圆润的瞳孔变为竖瞳,迸发出野兽的冰冷与恨意。
“为什么?”柳夔厉声质问远处站在前方不远处的人,声声泣血,“我有哪里对不起你?!”
他本该回木李村,本该潜心修炼,却为了谢春酌,来到了京城,日夜窝在这间小屋里面,他本该把人禁锢在身边,哪里都不能去,可他却任由谢春酌科举,出去应酬、谋划。
时至今日,他哪里做错了呢?不,应该说……他哪里都做错了。
“是我对不起你。”谢春酌终于开口。
柳夔盯着他没说话。
因着明日殿试,谢春酌今日并未出门,但一大早,他就离开了卧房,前往书房,柳夔本以为他是去勤学,却没想到这是一场再直白不过的阴谋。
谢春酌的身上还穿着他今早为他穿上的白色长衫,袖摆与衣摆绣着银色云纹。柳夔最喜欢这件衣衫,他总觉得谢春酌穿上这件衣衫,也像是一条银白小蛇。
他总是想要与谢春酌有更多相似的地方。
春日多雨,天色阴白,阳光照不进厚厚的云层,只余留一点光亮在天地间。
雷声隐现,谢春酌站在院中,清风吹拂他鬓边垂落的青丝,他双眸微亮,于天地之间,像是一抹极致的亮色。
“你要怪,就怪你不够强。”
谢春酌抚开自己被风吹至脸颊的碎发,轻轻撩到耳后,秀美的面容平波无澜,只有一双眉蹙起,像是为什么而感到忧愁。
“要怪,就怪他们也不肯放过你……”
“你就愿意放过我了吗?”柳夔打断他。
谢春酌被问得一怔,随后粲然一笑:“不愿意。”
杀柳夔是他最初就想要做的事,现在不过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现在更好,有季听松和魏琮帮他动手,他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明天破晓,随着众多贡士进殿面见皇帝,被点为状元,成就高官厚禄,荣华一生。
可是为什么手会颤呢?
谢春酌隐藏在袖摆之下的手轻轻颤抖,只能用力攥紧,才能不被看出狼狈。
他看着柳夔发出嘶鸣,双目充红,拼命想要冲破房屋的禁锢,却无济于事。
毕竟这禁锢是专门针对柳夔所制,还用了柳夔的鳞片和头发……季听松朝他要这两样东西时,他确实都有。
柳夔对他从不设防。
“……要怪就怪你自己,轻信于我。”谢春酌喃喃,不再看柳夔,转身离去。
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风云突变,巨响雷鸣,云层之中白光闪现,照亮昏暗不明的天地,谢春酌听见身后一声轰响。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回头,便见两米白蛇于屋中冲出,带来一阵寒霜。刹那间,来到了他的面前。
腰间被蛇尾卷住,窒息感袭来,谢春酌双手下意识抓握对方身上的蛇鳞,感觉到冰寒之意,悚然回神,明白现在不是以往。
吐息落在脸颊,谢春酌抬眸,与近在咫尺的巨大蛇头对视。
“你怎么困得住我?”白蛇恨声,“你怎么敢困住我!?”
区区凡人,区区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