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心爱之人如此算计,又怎么不能算是一种悲哀呢?
谢春酌冷着一张脸,道:“你待如何?”
魏琮笑:“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待如何?”
谢春酌也笑,却道:“荣国侯进宫已有一刻钟,现下消息如何?”
魏琮脸色微变。
谢春酌悠悠叹口气,头微微往左侧看齐,视线上抬,仿佛要越过京城各处亭台楼阁、高墙瓦巷,落在森严辉煌的宫城之中。
或许里面跟这里一样,刀光剑影,已分出胜负。
他对魏琮说:“我的目的是……把你留在这里。”
第169章
皇宫。
荣国侯信步行过长廊,突然停下,扭头看向侧方。
他所处的位置恰在观月处,抬头就能看见明亮的月光,低头能看见在夜色中暗红色的朱墙与琉璃瓦与飞檐。
仅仅只是一角,就能窥见整座皇宫的辉煌与美丽。
厚重的威严,美丽地叫人心醉。
不是纯粹的、脆弱的、令人想要把玩的美丽,是森严的、沉重的、锐利的、令人想要臣服的美丽。
荣国侯作为宗室子,在太后在世时颇受宠爱,幼年常常进宫拜礼,偶尔被赏赐停留,在殿外、御花园、书房玩耍,就忍不住痴迷于这世间最辉煌威武的建筑中。
他生来金尊玉贵,可怎么也贵不过皇帝。
这天下,他居然没能有资格瓜分!真叫人痛苦啊!
好在老天有眼,忽然给予了他机会。
皇帝爱修仙,盲目听从道士与和尚的话语,食仙丹,爱器人,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纵情酒色,失了民心,也失了官员的心,甚至没能留下后代。
这怎么不让他心动呢?
他愿意去绸缪,去规划,他有孩子,有钱财,有权利,他可以投其所好,让皇帝看重他,再顺理成章地让魏琮成为太子……等皇帝死了,魏琮还是太子,而他也可以过过做皇帝的瘾。
那些官员不会反对,因为皇帝的前车之鉴太过惨痛,于是他们也就在惨痛中,学会了乖乖听话。
到那时,这个皇城就属于他了。
可是皇帝为什么还有个流落在歪的子嗣!?皇子?哈!真是可笑!
他不能再等一个十年,或许不仅仅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也不能去赌那位找回来的皇子是个愚昧的蠢货。
他一天都等不了了!
荣国侯抓紧手上的栏杆,双目发红,腮帮子绷紧,咬着牙恨恨地想:一天、一个时辰、一柱香都等不了了!
他付出了那么多,怎么可能让它们功亏一篑呢?经他手上流过的鲜血,都能汇聚成一条长河了。
皇帝呢?!他凭什么就这样随意剥夺他的一切?!
所以,这一晚,他势在必得。
不是他死,就是皇帝死。
荣国侯神情骤然平静下来,他脸上微微带着一点笑,眼睛却闪着冰冷的杀意。
他转身,带着人继续往前走,嘴里哼着歌儿道:“谁道生死命数有定?谁道金银钱权如土?咿呀呀呀呀……要什么?万事不如人定呀……”
穿过挂灯长廊,走过金碧辉煌的宫殿大门,越过亭台花园,荣国侯终于来到了皇帝的寝宫——玄极殿-
魏琮翻身上马,连带着怀中搂着的谢春酌也一齐放在了马背上。
谢春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座下马已飞速往前奔跑而去,颠簸中,他不得不靠在魏琮身上,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臂,好让自己不摔下马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谢春酌努力平复情绪,压着怒火,侧头看向魏琮。
“你说呢?”魏琮一手握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握着马鞭。
棕色骏马飞驰过杂乱哄闹的市井街道,直奔皇宫而去。
夜风吹拂,热意在空中沸腾,叫人知道盛夏即将来临。
谢春酌却在这热风之中,突然仰头看天,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星光,只有乌云密布下,月光隐蔽在其中,透出本分轮廓。
他的心慢慢变得平静。
这一晚对魏琮,对闻羽,对很多人来说至关重要,对他来说也同样。
京城戒严,来往马匹、士兵、部曲不断,皆手持利剑与火把、灯笼,几乎把禁宵的城池照得灯火通明。
惨叫声与哀求接连不断,更多的还是阵阵马蹄与脚步声。
当谢春酌从街市一路被带到皇宫门口,看见皇墙之下,数万兵马厮杀。
魏琮策马带着他越过刀光剑影,无数刀剑朝着他们砍来,又接连被周围的人挡去,呼喊厉呵在耳边随风而过,谢春酌看见魏琮一刀砍下其中一人的头颅,就像是菜市里面的屠夫宰杀牛羊一般娴熟。
鲜血喷射而出,头颅滚落地面,又消失在众多人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