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恍然,紛紛露出“長見識了”的敬佩表情。
林隨安心裡直突突:聽著好像不太科學啊……
彭敬:“換句話說,若要用這種辦法驗親,必須要——”
方刻:“掘墳,開棺,取骨。”
姜文德目眥欲裂:“你說什麼?!”
花一棠啪一聲合起扇子,“花某記得太原姜氏的祖墳就在北山風水地,從光化門出去,乘馬車只需半個時辰,挺近的。”
凌芝顏抱拳,“下官這就令人去備車。”
“放肆!”姜文德厲喝,“金羽衛可在?!”
堂外金羽衛刀鞘齊鳴,“在!”
眾衙吏和不良人嚇得臉都白了,滎陽淩氏和青州白氏的護衛抽刀迎上,殺意滾滾,一觸即發。
三司冷汗都下來了,目光激烈交流。
彭敬:怎麼辦?真要挖人祖墳嗎?
方飛光:當然要驗!
陳宴凡:驗他奶奶的!
彭敬:喂喂喂,那可是太原姜氏,雖然這幾年勢不如前,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朝中擁躉數不勝數,咱們事兒別做的太絕了吧?!
陳宴凡:彭老頭,你到底是哪邊的?
方飛光:刑部果然一幫慫貨!
彭敬:二位大人,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啊!
姜文德見到三人猶豫不決,冷笑一聲,揚起下巴:“我太原姜氏,千年世族,祖上出過兩任皇后,伯爵公卿不計其數,侍奉過唐國五代帝王,姜某倒要看看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動我姜氏的祖墳?!”
“什麼千年世家,依今日所見所聞,分明是國之蛀蟲,貪婪嗜骨,腐朽惡臭,令人作嘔!”花一桓站起身,“秦家軍滿門忠烈,國之脊樑,斷不該遭受此等汙衊,此案不查個清楚明白,難堵天下悠悠眾口,難平萬里憤憤怒火,今日若是放任太原姜氏此等十惡不赦之徒逍遙法外,我等百年之後,如何面對列祖列宗,萬千英靈!”
說著,花一桓躬身抱拳,“揚都花氏花一桓,代花氏一族懇請三司,開棺驗骨!”
話音未落,滎陽淩氏家主凌修風也站起了身,“花家主所言在理,此案必要查清!滎陽淩氏支援挖墳開棺!”
隴西白氏家主白浩然、青州萬氏家主萬萍、青州白氏家主白嶸同時立身抱拳,“請三司開棺驗骨!”
一直沉默的乾州姜氏家主姜熙榕第一次出聲,“諸位家主所言甚是!請三司開棺!”
“你、你你你們簡直欺人太甚!”姜文德指著眾人大罵,“這裡是安都城,是我太原姜氏的地方!我太原姜氏才是安都城的主人!輪得到你們這些不入流的東西指手畫腳嗎?!”
“說得好!”花一棠上前一步,“這裡是安都城,那就該請安都城真正的主人做主!”
說著,一個轉身,高高舉起摺扇,“安都城的百姓才是一城之主,敢問大家,該不該掘墳,該不該驗骨?!”
靳若第一個舉手,“挖墳!”
伊塔和四聖附和:“挖墳!”
淨門弟子:“挖墳!挖墳!”
一眾百姓早已義憤填膺,爭先恐後舉拳,“挖墳!挖墳!挖墳!”
霎時間,怒聲滔滔,震天撼地,當即將金羽衛的聲音淹沒得無影無蹤。
花一棠回身,抱拳震聲道:“三位大人,這才是民心所向!”
陳宴凡和方飛光同時拍案而起:“挖墳開棺!”
彭敬只能硬著頭皮表態,“驗、驗吧!”
姜文德頭頂青筋暴跳,喉頭一滾,噴出了一口血,好死不死吐在了嘉穆的頭頂上,嘉穆嗷一聲,還以為自己腦袋被割了,暈死過去。
*
根據之前開棺驗屍的經驗,流程十分複雜繁瑣。
包括“搭紅棚”遮陽、燃“蒼朮皂角”祛屍氣,尤其是書寫鎮魂符的步驟,旨在“淨化戾氣、聚魂凝魄、超度往生、慰藉亡靈”,是無論如何不能跳過的。
可今日方刻直接將流程全省略了,只燒了幾盆蒼朮燻了燻,扔了幾把鐵鍬就讓不良人開始掘墳,至於什麼“鎮魂符”,乾脆提都沒提。
好在伊塔和朱雀還記得規矩,給諸位大人、家主發了蒙面巾,免得過了屍氣,靳若和四聖指揮淨門弟子將百姓攔在了丈外,維持秩序。
安都城的姜氏子弟全都趕了過來,個個七竅生煙,罵聲震天,可還沒罵兩句,就被百姓的吐沫淹了,淩氏和萬氏的護院圍了上去,刀棍加身,這些常年養尊處優欺軟怕硬的世家子弟頓時慫了,只有姜文德鍥而不捨地叫罵著,還有一個糊里糊塗的家主姜永聰,似乎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花一棠嘲諷:偌大一個太原姜氏,居然只有個姜文德長了個膽子,可惜人品卑劣,不是個東西。
萬眾矚目之下,穀梁和不良人挖墳效率驚人,不到半個時辰就出了棺,棺內姜永壽早已成了一堆白骨,壽衣也殘破不堪,方刻扛著鐵鍬過去,在棺材裡稀里嘩啦一頓胡亂扒拉,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敲斷了好幾根骨頭(姜文德: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挑挑揀揀半晌,總算選出兩塊大腿骨,兜在草蓆裡,轉身去了隔壁窖穴。
窖穴裡堆著火炭,土壁燒得通紅,朱雀和伊塔灑入滿碧烈酒,放上橫欄,將姜永壽的骸骨置於其上,之後,便是安心等候。
等待的過程甚是無聊,姜文德罵人的話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聽得人都困了。探案小分隊腦袋湊在一處,開始嘀嘀咕咕。
林隨安:“方大夫今日這一番神之操作真是絕了!”
花一棠:“比掘墳鞭屍、挫骨揚灰有過之而無不及,不愧是方大夫!”
凌芝顏:“雲中月當真是姜永壽的兒子嗎?”
三人沉默,目光同時看向不遠處的雲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