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先生的目光在纸上停了片刻,这才朗声念道:
「雨过幽窗香透墨痕深。」
全场再一次安静下来。
孙老先生指尖轻敲字面,缓缓点头:「好联。」
他语气比刚才更凝重几分:「语意内敛,承转自然,香透对影动,墨痕对书声,一字不差,一气呵成。且那『深』字收尾,含而不露……此联,胜。」
此言一出,眾人先是一愣,旋即低声议论起来。
湘阳王方十九,年少气盛,脸色沉了几分,像不小心咬到一口苦药,终究没说话。
太子笑着凑近几分,幸灾乐祸道:「顾子衡你这脸色,怕是比你那句『剑气寒』还要寒了几分。」
他向来知道这弟弟的骄气藏在哪里,也知道该往哪里刺去才最疼。
湘阳王冷冷扫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甘:「这般脂粉气重的笔意也能胜?偏孙老独爱此路。」
随即,孙老先生将那张纸翻了过来,凝声念道:「江若寧。」
堂内一瞬静了下来。
太子一噎,更是笑出声:「江家姑娘赢你了?」
湘阳王眉峰微蹙,心头一动:是个女子?
那一瞬,他的目光一寸寸掠过人群,在寻那个让他败下阵来的落笔者。
直到一抹素白身影自人群中缓缓而出。
那少女生得极静,一双眉如新柳轻弯,眼波沉定,自有一种不动声色的清丽。她的容貌不算明艷,却极耐看,尤其那双清澈的眼眸,乍看静謐,再看便忍不住多望几分——似水,似雾,似在远远之处,藏着几分不语的心思。
她从容走上前行礼,并不骄傲,也不谦虚,只道:「晚辈侥倖。」
太子见他神色有异,轻咳两声,揶揄道:「喂,非礼勿视。你这眼神要是再烫些,怕是要把人家清流之女吓回兰闺了。」
湘阳王闻言,只冷冷瞪了他一眼。
人散得差不多时,江若寧执了那张字纸经过他案前。
湘阳王仍坐于原位,手中折扇一顿,忽而开口:
「女子之笔,总是温温吞吞,淡而无味。」
江若寧脚步微顿,抬眸看向案前两位年轻公子。
二人皆是风姿俊朗,气度不凡。只不过,那开口的少年眉眼更凌厉些,语气也冷峻倨傲,带着股不服输的意气。
她心头微动,马上便猜出,方才那句「月悬广殿光凝剑气寒」,十之八九出自他手。
那张清丽的面容顷刻浮现了几分未褪的青涩与倔强。
「那也总比剑削直下、不留转折的诗句,来得耐读些。」
太子闻言,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不亦乐乎。
语毕,江若寧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湘阳王神色一滞,眸光微冷,像是被谁逆了鳞。
太子笑得更欢了:「她说得也不算错啊,你那句确实杀气太盛了点。」
那清瘦背影已隐入人群,他却仍盯着那方向,半晌未语。
忽地,他站起身来。
太子一愣:「你做什么?」
湘阳王眸色未退,语气冷得近乎平淡:「……纳妾。」
「什么?江家是书香望族,哪肯让嫡长女给你作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