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下的黑暗比想象中更浓。
孙小朵的火尖枪尖刚挑开封条,三团金火便"呼"地窜上枪杆,像三盏会流动的灯笼,将前方照出丈许范围。
石壁上的"天机"二字泛着幽蓝,像是被某种活物的血液浸过,顺着笔画缓缓往下渗。
"这味儿"韦阳抽了抽鼻子,青铜甲的护腕蹭过鼻尖,"像我家老灶房里潮的族谱,混着点铁锈。"他话音未落,扛着萧逸的肩膀突然一沉——萧逸正把那张皱巴巴的符纸按在石壁上,符纸边缘腾起青雾,在墙上勾勒出歪歪扭扭的阵图。
"逆演符阵,启动。"萧逸的指尖在符纸上掐了个诀,符纸"刺啦"一声烧起来,火星子却没往下掉,反而逆着重力飘向阵图缺口,"我爹说过,天机阁的禁制是顺天而锁,所以得用"他突然呛了口灰,阵图猛地亮起来,"逆、逆着来!"
悬浮的命册突然动了。
千万册泛黄的绢本从黑暗里浮出来,像被无形的手扯着线,按灵根等级在三人头顶排成层层叠叠的圆环。
最低处是"草木之根",叶子形状的封皮沙沙作响;再往上是"金石之根",封皮泛着冷硬的光;最顶层的"灵明之根"区域却空着,像块被啃秃的馒头。
"我就说!"萧逸抹了把额头的汗,符灰沾了半张脸,活像被谁拿锅底蹭过,"当年老孙头闹天宫时,把所有跳出三界外的命册都撕了个半残,现在灵明一脉的册子"他话音戛然而止——韦阳的手正按在一本破破烂烂的残册上。
那本残册的封皮是碎布缝的,边角还挂着几缕红绳。
韦阳刚碰到书脊,指尖就"滋"地冒了血珠,血珠没落地,反而渗进书页里,在空白处晕开一行血字:"她不在册中,因她已斩断天命之线。"
"我、我就想看看这书皮是不是我奶缝的那种!"韦阳慌忙缩回手,青铜甲的指节撞在石壁上"当啷"响,"真没使劲儿啊小朵!"他的耳朵尖红得能滴血,活像被抓包偷吃供果的小仙童。
"嘘。"孙小朵的火尖枪微微颤,金火映得她眼尾亮。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命册翻动的沙沙响——那行血字的笔锋,和她枕头底下压着的、母亲留的帕子上的字迹,像得能去画押。
"能看见的,不是眼睛。"
沙哑的嗓音从命册堆最深处传来。
三人同时转头,只见个佝偻老者从黑暗里走出来,左眼蒙着块褪色的青布,右手握着半截断尺,尺身刻满被磨平的刻度。
他每走一步,脚边的命册就自动让开条路,像在给活的祖宗请安。
"我是天机阁看册子的,看了十万年。"老者停在三人面前,断尺轻轻敲了敲韦阳刚才碰的残册,"你母亲的名字,被她自己从所有命运书里剜了。
就像拿刀尖戳进心口——疼吗?
疼。
可疼完了,天规就锁不住她的魂。"
孙小朵的喉咙紧。
她想起昨夜在菩提祖师的竹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梦里总有的那道模糊背影,想起老君最后说的"初代命册"。
原来不是母亲不要她,是母亲在拿命换自由。
"无册之室在最里面。"老者突然抬起没蒙布的右眼——那只眼睛白得像摊化不开的雾,"进去的人,要么疯,要么死。
因为里面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他的断尺指向更深处的青铜门,"现在。"
"疯?
死?"孙小朵把火尖枪往地上一杵,火星子"噼啪"炸在老者脚边,"我老孙家的人,怕过?"她转身拽住萧逸的手腕,又揪住韦阳的甲扣,"萧狐狸负责记路,韦大个儿负责扛人,走!"
青铜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内没有光,没有墙,甚至没有上下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