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黎烁猛地拍响排练厅的镜子,回声在空旷的房间里炸开。"又错了!第三段的渐强应该在我转身之后,不是同时!"
祁煜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按照原谱,渐强应该在这里开始。"
"但我的转身需要o秒!"黎烁大步走到钢琴前,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你难道不会数拍子吗?"
祁煜"啪"地合上琴盖,差点夹住黎烁的手指:"我弹了二十年钢琴,还不需要一个跳舞的教我数拍子。"
"那真是遗憾,"黎烁一把掀开琴盖,"因为显然二十年的经验都没教会你怎么配合别人!"
空气凝固了几秒。祁煜深吸一口气,重新把手放在琴键上:"再来一次。"
"不必了。"黎烁转身抓起毛巾擦汗,"今天到此为止。"
祁煜没动,只是盯着乐谱看,铅笔在指间快转动。黎烁背对他换下汗湿的t恤,肩胛骨在皮肤下像一对即将展开的翅膀。
突然,黎烁把干净t恤往地上一摔:"你懂什么是流放者吗?被放逐的感觉?无处可归的痛苦?"他的声音有些抖,"你的音乐完美得像个玻璃罩子,连一点真实的情感都透不进去!"
祁煜抬起头,看到黎烁眼中闪烁的怒火下藏着更复杂的东西。
"看着我!"黎烁突然喊道,然后开始在没有音乐的情况下起舞。
这不是排练过的动作,而是一种原始的、近乎愤怒的表达。他的身体扭曲又舒展,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痛苦与挣扎,仿佛在与无形的枷锁搏斗。汗水飞溅在地板上,呼吸声沉重得像受伤的野兽。
祁煜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落在琴键上。起初是几个零散的和弦,然后逐渐形成一段即兴旋律——阴暗、混乱,却又在某个瞬间迸出惊人的美感,完美契合了黎烁的舞蹈。
黎烁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单足旋转结束,猛地停在祁煜面前,两人的脸只有寸许距离。他们都喘着粗气,黎烁的汗水滴在钢琴的黑键上。
"这是什么曲子?"黎烁低声问。
"刚刚创作的。"祁煜的声音有些哑,"还没有名字。"
黎烁直起身,伸手抹了把脸:"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
祁煜轻轻按下一个和弦:"我知道。"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某种无形的壁垒似乎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缝。
窗外突然传来雨声,夏季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黎烁走到窗边:"该死,我没带伞。"
祁煜整理着乐谱:"我可以送你。"
黎烁转头看他,眉毛高高扬起:"你有车?"
"嗯。"祁煜简短地回答,把乐谱收进公文包,"如果你不介意等十分钟,我要先把这段旋律记下来。"
黎烁点点头,抓起水瓶灌了几口,看着祁煜快在五线谱上记录刚才的即兴创作。他的笔迹工整得近乎刻板,与那段充满激情的音乐形成奇特反差。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窗户像某种不规则的鼓点。祁煜合上笔记本,起身拿起挂在门后的黑色长柄伞:"走吧。"
地下停车场里,祁煜的黑色奥迪a安静地停在那里,干净得像是刚从展厅开出来。黎烁钻进副驾驶,好奇地打量着内饰:"没想到你这么传统。"
"车只是代步工具。"祁煜动车子,"地址?"
"朝阳区华远公寓,谢谢。"黎烁系上安全带,突然笑了,"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谢谢。"
祁煜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系好安全带。"
雨水在车窗上形成不断变化的水痕,街灯的光晕在水中扩散。车内很安静,只有雨刷规律的声响和空调的轻微嗡鸣。
"你妹妹多大了?"祁煜突然问。
黎烁转头看他:"十七。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妹妹?"
"学院里的人都知道。"祁煜转了个弯,"天才舞者带着残疾妹妹北漂的故事。"
黎烁的手指在膝盖上收紧:"我们不是北漂。我有正式录取资格,还有奖学金。"
"我不是那个意思。"祁煜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歉意,"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是什么让你跳得那么"祁煜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真实。"
黎烁望向窗外,雨水模糊了城市的轮廓:"当你每天早上一睁眼就知道有人完全依赖你活着,你就没时间装模作样了。"
祁煜没有立即回应,只是把空调调小了一档。
"你呢?"黎烁问,"为什么选择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