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順水簡直被氣得快發瘋了。想他縱橫七海,獨霸武林,幾曾似今日,先被一個後生小子蔑視,再讓一個女子奚落過?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居然唱了首《黃河曲》,打了個呵欠,伸了伸懶腰,看來所有怒氣都消盡了,回覆到原來的樣子,瞿然道:
“原來李夫人也想要‘天下英雄令’!”
趙師容見朱順水居然能在如此憤慨下恢復冷靜神定,心下也不禁暗暗佩服,忍不住說了一聲:
“果然是朱大天王!”
朱順水微微一點頭道:“李夫人過獎。”
趙師容化解那一招時,一種淡鬱的香味,嫋入蕭秋水鼻中,連傷痛也似清涼多了,眼前一花,出現瞭如此一位高貴雅淡的女子,不禁心中一聲讚歎,但隨即想起與唐方談論女子(蕭秋水與唐方交往時。乃無話不談,上至天下大事,下至對不識女子之評頭論足,曾談得相知相洽,頭頭是道),心中一酸,旋向唐肥厲聲問道:
“阿肥,你這樣作,傷不傷方姊的心?”
唐肥見蕭秋水居然身中五鏢不倒,真如天神一般,心裡暗暗發寒。晨曦下,她半邊臉被利斧劈得鮮血淋漓未去,而鼻子又被鐵星月失手打得稀爛,看來猶如地府中的肥羅剎,甚是恐怖!
“我本來就是朱大天王的人!”唐肥強充倔悍,咧嘴道:
“我是朱大天王安排在唐門‘臥底’的人,目的是查明唐家近五十年來不出江湖爭霸之真相。”唐肥怒氣衝衝地道:“而今為了殺你,暴露了身份,你還想怎樣?我唐肥可不怕!”
蕭秋水訝然。“難道你不是唐家的人?”
唐肥澀笑道:“我是什麼人?我那麼肥,哪家要我?”她痴笑起來,狀若癲狂:
“我要跟隨朱大天王,作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方才有人看得起!”她一面笑,震動創口,臉頰上鮮血又涔涔淌落,猙獰無比:
“就算欺師滅祖,也在所不惜!”
蕭秋水望著她,驀然打了一個寒噤。他現在才感覺到身上的傷口,一齊作痛。
“唐肥,你真不是人。”
林公子罵。鐵星月更氣得齜牙露齒,他對唐肥,本已動了真感情。
“唐豬!你——”
唐肥“格格”而笑,一面笑,一面搖,肥肉不住顫抖著,忽然笑容一斂,道:
“你不知道人會變的麼?尤其是女人,要變起來,可以抓住任何一個小小的理由.就可以把你碎屍萬段,……”
她眯著另一隻尚稱完好的細眼,故意問:
“這些你們都不知道麼?不知道又怎麼學人家闖蕩江湖?”
金刀胡福接住險被氣炸的雜鶴施月與邱南顧,沉聲道:“我們不是不知道。在江湖上,是要講道義的,就算別人不講,我們也憑良心講。”
李黑冷笑道:“我們不是不懂,而是不屑為之而已。要墮落還不容易,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就得了。”
施月叱道:”不管如何,就算唐門能饒你,我們‘神州結義’也不放過你!”
陳見鬼亦插口罵道:“在你跟我們是共過患難的人,竟做出這等事來!我陳見鬼就算活見鬼了,原來鄧玉平為‘權力幫’臥底,而你為‘朱大天王’作暗點子,都是一丘之貉!”
朱順水笑道:“老夫想跟李夫人打個商量。”
趙師容隨意笑道:“商量什麼?”
朱順水道:“商量個條件。”
趙師容問:“什麼條件?”
朱順水眯著眼睛,笑得就像只老狐狸:
“天下英雄令,歸趙姑娘得可以,但是……”他笑意愈漸肆意。
“長江七十二水道、黃河三十六分舵、五湖四海水寨,都可歸姑娘統率……如此可好?”
趙師容笑了。笑意猶如一隻翩翩的彩蝶,怩聲問:“你是說……”
朱順水眯著眼,擠在眼皮下的眼珠,不住上下跳動,打量趙師容:
“正是向趙姑娘徵得首肯……”他嘿嘿笑道:“我朱老頭兒年紀雖長了些,但這些年來,尚未娶妻,而且……”朱順水傲然道:
“江湖上,武林中,配得上你趙姑娘的,除了老夫,就是李沉舟,李沉舟在我手下是死定了。”朱順水說到後來,簡直汙言穢語:
“丈夫是老的好,那些事兒.夠穩健,有經驗呀!”
朱順水在群豪面前說這些話,無疑是全不把其他的豪傑放在眼裡,而且公然說這種不堪入耳的話,眾皆忿然。
趙師容居然嫵媚笑道:“你是說……天下英雄令歸我,我歸你,你……你歸你自己?”
朱順水樂不可支:“我?我歸朱大天王。”
趙師容笑得更嫣然了:“好,好計劃,這樣的好計劃,虧得你才想得出來。”
朱順水笑道:“我是天才,我一直是人間的天才!”
趙師容婉然道:“真是天才,比白痴還天才……”忽然水袖一挽,急打朱順水臉門。
朱順水偏首避過,趙師容的左袖又拂出。朱順水全力跳避,趙師容雲袖暴長,直卷朱順水,這次朱順水跳開兩丈才能定過神來。
這幾下過招,直如電光石火,朱順水已飄開兩丈,縱聲長笑道:
“趙姑娘也不……考慮考慮?”
趙師容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和李沉舟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