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江洄做大理寺卿的这些年头,审过的罪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一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esp;&esp;然此刻,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esp;&esp;一寸寸光阴,好像白驹散成了蚍蜉,咫尺之距,犹如千里。
&esp;&esp;汗从鬓边滑下,腰间香囊垂下的那一片衣袍,像压了个石头,越来越重。
&esp;&esp;若问心无愧,他大可此时就将香囊取下,双手奉予圣上,可……
&esp;&esp;“是,”江洄垂眸敛神,“这是当年与臣那辆轩车一同置办的,并未损坏,臣也就没有更换。”
&esp;&esp;“如此。”
&esp;&esp;李晁神情莫测,许久,意味深长道,“江洄,储家的事,朕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esp;&esp;“微臣,明白。”
&esp;&esp;跨门而出,再见天日时,江洄眼前一片白茫,半晌睁不开。
&esp;&esp;凉风吹过汗湿的衣衫,寒意侵肌透骨,铅灰色的苍穹转眼乌云蔽日。
&esp;&esp;消瘦的身形独行在幽阔的宫道,风呼地鼓入广袖,宽大绯袍猎猎向前,几要挂不住躯壳。
&esp;&esp;有喁喁人语隐约传来。
&esp;&esp;“今日簿册多,松枝娘子慢些。”
&esp;&esp;“多谢尚宫这么晚还愿随我跑一趟。”
&esp;&esp;一声叹息带出忧心的话语,“我家娘子这几日因母亲之事颇多烦忧,寝食难安,也只好多忙些内宫事务了……”
&esp;&esp;江洄顿住脚步。
&esp;&esp;面对威重逼人的圣上都不曾动摇的、始终如初的神情,在这个无人的笔直宫道上,悄然无声地,寸寸碎裂。
&esp;&esp;露出内里,浓重到近乎无法承受的哀伤,与经年的苍凉凄楚。
&esp;&esp;回首往颐华殿的方向,眸底克制不住地微颤,又终究垂下,归于平静。
&esp;&esp;恰有光映过他的腰侧,朦胧透出那香囊里,半玉的形状。
&esp;&esp;大捷
&esp;&esp;朝阳破晓,萧芫未来得及披上大氅,只草草趿了双鞋,便推开殿门,提裙往慈宁宫奔去。
&esp;&esp;下一刻,漆陶抱着薄的狐绒披风,边唤着娘子,边跑着去追。
&esp;&esp;一直到慈宁宫后门才追上,萧芫却还不愿穿,“马上就进殿了,姑母那儿烧了炭盆呢。”
&esp;&esp;声线是许久未有的轻快。
&esp;&esp;这两日天气忽变,殿中省便提前供了炭薪。
&esp;&esp;漆陶左劝右劝,萧芫压根儿不听她的,远远瞅见太后,又跳又跑地扑过去,“姑母!”
&esp;&esp;她鼻尖红红的,面上是大大的笑容。
&esp;&esp;“姑母,边关大捷,岳伯伯打胜仗了,将那些可恶的乾武军,全都赶出了边疆!”
&esp;&esp;声音到最后,有几丝抑不住地哽咽,欣喜的泪花堆在眸底。
&esp;&esp;这一个月,当真,是太不容易了。
&esp;&esp;边关局势越来越危急,朝臣差一点点便要联名上书廷谏。
&esp;&esp;前段时日的流言,到底是有些影响,那些看不惯姑母的老顽固,没少趁机在朝堂上搅混水。
&esp;&esp;可再难,到底,岳伯伯他们是在冬日之前,打赢了这场翻身的仗。
&esp;&esp;太后眉眼亦被惹出了笑意,“这下,你这个日日忧心的管家婆,可能松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