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下意识望向手腕,空落落的,取下了手铐。
&esp;&esp;看来秦天纵早就醒了。
&esp;&esp;拨开床前翠绿帷幔,只见秦天纵大马金刀地坐在四仙桌前,正在吃热腾腾的烀饼。
&esp;&esp;桌上还放着两碗胡麻粥,几块枣糕和糖三角,摆的满满当当,香味直钻鼻子。
&esp;&esp;季月槐有些愣神。
&esp;&esp;秦天纵见他醒了,惜字如金道:“趁热。”
&esp;&esp;季月槐确实饿了,也不推辞,坐下默默地喝粥。刚出炉的吃食就是香,二人埋头苦吃半晌,竟一句话也没讲。
&esp;&esp;喝完半碗粥,季月槐拿起糖三角,刚准备咬,就听见秦天纵出声提醒:“烫。”
&esp;&esp;但季月槐吃的有些恍惚,没注意,咬下去时已经来不及了,滚烫的糖汁溅至上牙膛,烫的他脸皱成一团,嘶嘶的吸凉气。
&esp;&esp;慢吞吞地抱着糖三角啃完后,秦天纵也把剩下的打扫干净了,季月槐本想开门见山地问他准备跟到什么时候,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话到嘴边又转弯:“秦司首,那魏木匠,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esp;&esp;秦天纵擦拭着刀鞘,冷声道:“先押回牢里,把他嘴里的话都榨干净后,该杀杀该剐剐。”
&esp;&esp;季月槐又问:“那李家公子,已经走了吗?”
&esp;&esp;“走了,清晨上的路。”秦天纵言简意赅,补充道:“问你怎么没醒,我说你喝多了。”
&esp;&esp;“……好,谢谢。”
&esp;&esp;秦天纵看了眼季月槐,“舍不得?”
&esp;&esp;季月槐叹气:“秦司首莫要胡说八道。”
&esp;&esp;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季月槐余光却瞄见了刀首上绑着的短穗。
&esp;&esp;短穗虽隐隐泛白,看起来有年头了,但用的是上乘的缂丝编织,反而有种古朴的雅致感。
&esp;&esp;没想到他还收着。
&esp;&esp;算了。
&esp;&esp;季月槐移开视线,决定不问了。
&esp;&esp;收拾完行囊后,秦天纵翻身上马,拍拍自己前面示意季月槐上来。
&esp;&esp;季月槐看秦天纵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决定不能再沉默,他晓之以理:“你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坐不合适。”
&esp;&esp;秦天纵挑挑眉,追问道:“哪里不合适?”
&esp;&esp;季月槐心道这人真是从小倔到大,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道:“坐后面一样的,前后没什么两样,我总不能半路跳马逃了吧。”
&esp;&esp;秦天纵继续坚持:“坐前面。”
&esp;&esp;季月槐问:“为什么?”
&esp;&esp;秦天纵看着他,思考片刻,幽幽吐出两个字:“挡风。”
&esp;&esp;“……”
&esp;&esp;于是,最终季月槐还是屈服了,坐在前面努力挺直背脊但收效甚微,二人一个舒心,一个憋屈,就这么别别扭扭的上路了。
&esp;&esp;一路顺风,为抄近路,走了山林小道,本以为是杳无人烟的荒凉地,没想到清溪潺潺,鸟鸣莺啼,优美非常。
&esp;&esp;秦天纵牵马去溪边喝水,季月槐则是对着清溪重新系发带——方才山路颠簸,头发被蹭乱了。
&esp;&esp;季月槐的长发是陈墨般的黑,柔顺而又飘逸,乖巧地流淌在指缝间,阳光下,透着绸缎似的光泽。
&esp;&esp;他的手指本就纤长白细,被乌发一衬,更显白晰,如白玉般莹润,叫人挪不开眼。
&esp;&esp;秦天纵也觉得漂亮,眼没挪开,靠在马上大大方方的看,直至季月槐打完最后一个结。
&esp;&esp;系完头发,季月槐也没闲着,进树林里摘草药,打算回村后,做两个香囊送给小杏和小虎。
&esp;&esp;他在心里默默盘算,小杏的上边绣朵杏花,小虎的……老虎太难绣,绣枚虎爪印就好。
&esp;&esp;正仔细分别着药材,季月槐的手却停住了。
&esp;&esp;他听见了深林里传来了脚步声。
&esp;&esp;按理说,脚步声不稀奇,过路人罢了,但这脚步声却古怪得很。
&esp;&esp;首先,不止一人,明显是超过十人以上。
&esp;&esp;其次,步伐异常的齐整,“噔”“噔”“噔”,规律到没有杂音,令人头皮发麻。唯一有活人味儿的,是驴子的蹄子踢踏声。
&esp;&esp;季月槐往后退了半步,撞进了宽阔结实的胸膛里,秦天纵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横刀护在身前,俯首低语:“别出声,是赶尸匠。”
&esp;&esp;季月槐呼吸放轻,以微不可查的幅度点点头。
&esp;&esp;随着步伐的逐渐逼近,林间清新湿润的泥土芬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尸体的腐烂与酸臭味。
&esp;&esp;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季月槐还是脊背发毛,汗毛竖起。这些“人”似乎是要斜穿过林子,那就刚好会路过他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