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缓缓垂落,摇了摇头。
她浅浅颔首,随後转身,与春竹一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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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孕未登祭天门,慕涟漪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不曾看到豪华的京都市井了。
从十五岁临危受命,被慕家作为一颗棋子送入宫中,皇城的宫墙就将孤零零的十五岁慕涟漪困在了宫中。刚开始,她也曾因帝王的不宠爱以及思念父母兄弟而偷偷哭泣,但往後的十年间,她经历的太多,一步步地爬了上来,位至贵妃。其中之苦,惟有她一人知。
慕涟漪看着自己的手,碧镯垂在纤细的腕间,更显得肤若凝脂。
她也恨过将她推入宫门的哥哥,也怨过玄朝的无情以及帝王的多情。
而如今,她却又执起利刃,做了这刽子手。
“姑母。”
殿门处传来呼唤,打断了她的冥想,她莞尔一笑,将目光投向来人。
她看着与她似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心中十分欣慰,她已芳华渐去,眼角也多了几分皱纹,而眼前的慕婉却是正处桃李年华的女子,清丽绰约。
“方才陛下允你与沈督卫共赏焰火,如何?”
慕婉被姑母拉至身旁,想到刚才在宫外发生的人与事,一时沉默。
“可有不妥之处?”
听姑母继续追问,她不由地想起了与沈慎的婚事,只觉心上一阵难受,面上却无半点流露:“不曾。”
可慕涟漪是谁,在这吃人的後宫十年,她这些心思又怎麽能瞒得过。
“可是那沈慎欺负了你?”
可慕婉清楚,此事亦不是沈慎之过。圣上赐婚,谁敢抗旨。
“不是。”
此话一出,慕涟漪便懂得了她的心思,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那便是怪我宴会之上提出慕沈两家婚事?”
若说不怨,是假。
但她却不知怨谁,更不曾怨姑母。
眼下见姑母这般说,她忙起了身请罪:“婉儿不敢。”
慕涟漪想要说什麽,却欲言而止。海珠见场面如此,正要上前侍奉,被慕涟漪一道目光斥退。她慢慢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婉儿,你可知……百花宴,太子殿下对你一见倾心。”
水眸膛大。
慕婉难以置信。
“我知你对沈慎无意。”慕涟漪凝着她,厌厌地道:“但上元宴,若非姑母擡出沈氏,言明沈督卫与你婚约之事,太子与梁後又岂能善罢甘休?”
原来一开始太子奏请,并非沈棠,而是她!
因姑母阻拦,才退而求其次。
此中缘由,慕婉方知。
她强忍着心底的惧颤,避着自己冷静下来。
树大招风,慕家虽不大,但慕韬身为太子师丶翰林院太傅。门生济济,其中名贤秀士数不胜数,首引朝堂京都之言,不在话下。纵使天子也要擡举三分,更何况旁人。
犹如阵中靠山,何人不想将其揽入麾下。
因姑母入宫为妃,太子与梁後早已对慕家心生不满。现今姑母为贵妃,又怀有身孕。
二者之间的矛盾被彻底激化。
如今太子揽婚,未必是对她钟情,也可能是——在刻意压制慕家。
慕涟漪未尝不知,眼下他们慕家已是衆矢之的。
太子见沈慕两家结为姻亲,便欲娶沈棠,从中斡旋。而圣上未允,太子与梁後会更加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陛下,真的如世人所见那般真心宠爱她麽?
帝王何曾有心?
她与慕家,甚至沈家,不过是制衡磨炼太子的一颗棋子罢了。
慕涟漪心中清明。
自己于陛下所用,乃是幸事。若不得帝王利用,才是弃子。在那一天来临之前,她百般筹划,不过是为自己,为慕家,更是为自己腹中孩子,谋一份长久富贵!
以手抚上额头,慕涟漪微微叹息:“姑母知你心意,但区区一个裴钰,如何能与之抗衡。”